李琦這一句話一出口，讓蘇文的心跳都漏了兩拍。

  「對，他是半夜來的，問了點事情之後就走了。」

  然而蘇文雖說心中有些緊張，但表面上直接就面不改色的承認了下來。

  畢竟他能這麼問，就說明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麼，知道了夜狗曾經來過這裡，但這事兒早就是已經確定會發生的，沒有必要否認。

  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他跟460號士官談話的內容有沒有被聽見。

  雖說他已經確認過了那間屋子有著良好的隔音，但誰也說不準裡面會不會安裝了什麼他不知道的東西。

  「問完以後就走了？」

  李琦放下手中的書，給蘇文也倒上了一杯「花茶」。

  「對，也沒多說什麼。」

  蘇文捧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那種古怪的味道讓他的臉都抽抽了一下。

  李琦看著蘇文那個有些扭曲的表情，眼神有些迷茫，定定的看著蘇文，發了半天的楞。

  「是有什麼事麼？」

  蘇文有些緊張的問到。

  不得不承認，李琦這個老頭給他的壓力確實很大，以至於昨天晚上他都有考慮要不要把他給幹掉。

  之後直接偽裝成他對外說生病了不能見人就行，反正自己也不會在這裡待多久。

  但是最後，還是因為距離黎明莊園過近而放棄了。

  李琦看蘇文對他發問，似乎是突然清醒了一樣，他搖了搖腦袋，慢悠悠的開口說道：

  「沒什麼就是，我很懷疑你到底是不是自如。」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蘇文的腦門子都緊了，幾乎是李琦的話音剛落，他就已經開始凝聚起了靈能。

  「為什麼這麼說？」

  雖說已經做好了幹掉李琦的準備，但是蘇文還是打算在問問，自己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從性格上講，你回來之後簡直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原本的你就像個脆弱敏感的小孩子，任何的不順心都能讓你突然暴怒，但現在雖然還是有些陰鬱，但我能看得出來這只是表象。」

  「呵，黑牢那地方確實能帶來一些變化。」

  蘇文敷衍的解釋了一句。

  「不」

  李琦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就算兩個月的黑牢能改掉你的性格，但是生活習慣不會那麼快的改掉。」

  蘇文沉默不語，確實，由於事發突然，很多李自如的生活習慣他都不是很清楚，所以只能採取不做不錯的方法來掩蓋。

  沒想到，還是出了岔子。

  「你從來不會吸那個特供香菸，也不會喝這種茶，你總說這些東西有股腳臭味兒。」老頭笑著說道。

  「你對羊肉過敏，但你回來之後吃的唯一一口東西就是羊肉。」

  蘇文心中嘆了口氣，裝了這麼長時間原來都是白裝。

  現在好了，他只能想辦法幹掉李琦了，希望不會對一會兒去黎明莊園聚會造成影響

  「但是，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李琦將茶杯里的水一飲而盡，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不重要？為什麼？」

  蘇文打算聽這個老頭說完。

  「因為我要死了。」

  老頭笑著給蘇文遞上了一份報告，蘇文接過來隨手一翻，就能看到報告上一個個衰竭的大字，李琦沒等蘇文說什麼，就繼續說道

  「如果你真是自如，那麼我很幸運，能在死之前看到自己兒子的改變，這很好」

  「那麼如果我不是呢？」

  蘇文沉默了半晌，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你怎麼不是呢？畢竟之前我說的都不過是推斷而已，或許某個地方的黑牢，真的能將人從頭到腳的改變。」

  說完，李琦就一臉欣慰的看著蘇文說道：「現在你是多好的一個孩子啊」

  聽到這兒，蘇文全都明白了。

  其實從第一天開始，李琦就看出了端倪，甚至可以說是確定了眼前的這個李自如是別人假扮的。

  但是同樣的，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所以，他選擇了欺騙，欺騙自己，欺騙自己眼前的蘇文就是李自如。

  所以，他給蘇文指出了臥室的位置，告訴蘇文一定要每天晚上都回家，並每一次都以各種理由盯著蘇文看半天。

  他無非就是想在死前多看看自己的孩子罷了，就算是假的他也認了，他已經沒時間去找真正的李自如了。

  不知怎麼的，蘇文看著李琦那張滄桑衰老，遍布微笑的臉，心中突然多了一絲的後悔。

  後悔那天直接殺掉了真正的李自如。

  畢竟，他和晨星城，都跟寧北城的工業部沒有什麼直接的仇恨，甚至如果有一天他能接受寧北城，工業部完全可以全盤保留下來。

  李琦跟工業部的身上，沒有原罪。

  而李自如，也只不過是在不同的立場上執行任務罷了，跟自己也沒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

  「你還有多少時間？」

  蘇文看著地板問到。

  「最長五天，最短下一秒。」

  老人的嘴很薄，並且幾乎沒有血色，只是輕輕的向兩邊微微抿著，但仍能讓人感覺到他此刻心中的平靜。

  「我今晚會早點回來。」

  蘇文許下了一個小承諾。

  他並不想殺掉眼前的這個老人，他覺得那會讓自己失去做為人的一些東西。

  畢竟，李琦早就能跟宇文長空檢舉他了，並且只要成功，自己面對幾十個靈能使徒的圍剿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但是李琦沒有。

  或許他看出了寧北城繁華之下的屍骨，不想在為這個地方服務。

  或許他想賭一下李自如還活著的可能。

  又或許，只不過是一個瀕死的老人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罷了。

  不管是那一個，蘇文都不想殺他。

  「嗯，早點回來，我會找人做些你愛吃的。」

  李琦閉著眼睛，仰著頭靠在椅子上，毫無防備的意思，脖子上跟鬢角處的黑斑，以及烏青的手指，都在預兆著這個老人命不久矣。

  就在這時，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是夏青來了，她怕蘇文提前出發，刻意起了個早來截蘇文。

  「去吧，多交些朋友。」

  李琦閉著眼說道。

  「嗯，我會早點回來的。」

  蘇文又重複了一邊這句話，並加重了一些語氣，便走出了門。

  不管他對於李琦抱有的感情是同情也好，是愧疚也罷，黎明莊園會議才是接下來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