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縣的第三產業雖然還未成型,但已經有了影影綽綽的苗頭,而隨手步下一子的裴卿,此時卻有些懶洋洋提不起精神。
「王妃娘娘,不過是給張家那個在瑞王府學堂上學的女娃午餐多加一個雞蛋而已,怎麼使得好多人家都讓家裡的男丁去高太監那學那什麼宮廷秘技了?」王府里,阿杏給裴卿細緻的揉捏著肩背,動作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裴卿半天沒說話,等她揉完了起身之後,才慵懶的說:「雖然我自己是獨身主義者,但也不反對女人找個善待自己的人家嫁了,前提是——這個家庭得足夠重視嫁進來的女人。做不到?那就想辦法讓他們做!方法就是,在驢子前面吊一根小小的胡蘿蔔。」
蠅頭小利用得好,不亞於「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妙就妙在人人都存在「人有我無」的攀比心理。
阿杏聽得很是憧憬,繼而有些霧煞煞:「獨身?胡蘿蔔?」
王妃娘娘守寡守得都斷情絕愛了嗎?這都說得什麼跟什麼啊?
看到阿杏不贊成的表情,裴卿微微一笑道:「一個女人有錢有事業,為什麼非要找個男人來管自己?吃香喝辣玩遍天下她不好麼?我雖然無法理解張家媳婦的心情,但……尊重祝福。」
所以,她只負責在昔縣創造尊女氛圍,其他過日子都隨他去吧。
好在昔縣的人雖然剛剛掃盲完畢,但看起來已經開始產生了覺悟,肯為家裡的女人付出了,與之相對的,就是昔縣女性的地位在穩步提升。
「在我們昔縣,女人就是要比男人金貴,」裴卿這樣總結道,「昔縣勢必不會被困在農耕時代,想超越四周比爛的同儕提前進入現代化,我們的女人要和男人一樣頂用,甚至要比男人更頂用才行。」
阿杏:聽不懂,但覺得好厲害!
認為女性在昔縣發展中的作用比男性更重要的裴卿,最近有一件煩心事,而這件煩心事卻是跟某個男性有關的。
——她在瑞王府後花園小樓都住了四五個晚上了,李逸都沒來。
這讓她有氣沒處撒,有火沒處放,無端端增添一絲煩躁。
所以,當守門的人前來稟報,說黃公子從邊關回來了的時候,她是很歡迎的。
不為別的,只為黃某人可以暫時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不至於像個思念情郎的怨婦,只會企盼李逸的到來。
「你再不來,我就忘了你。」在等待黃公子入府的時候,裴卿握著拳頭,低低的自言自語,「我遲早忘了你!」
五月的天,一天比一天熱,裴卿穿的衣服也越來越薄。
現在她身上的衣裳所用的料子,還是黃公子當禮物送給她的鮫紗,清涼不透,且色澤淡雅,是一種非常名貴的絲織品。
當然,據說也是貢品。
因此,風塵僕僕的黃公子在午後趕到的時候,見到的是一個端坐在樹蔭下、手持團扇意態嫻雅的華貴女郎。
團扇帶動的氣流掃過她的髮絲,她頭上只挽了一個斜月髻,用一串細小的淺色珍珠束著,除此之外通身再無其他飾品。
但她瑩潤如膏脂的美麗肌膚就是她最好的飾物,鑲嵌在鵝蛋臉上的桃花眼和一點櫻唇,讓她在華貴之外,多了一絲朝霧般的迷離美。
「黃公子此行辛苦,快請坐。」如霧亦如幻的美人對華服公子淺淺一笑,慵懶的指了指桌對面的位置,而後便令人奉上清茶。
坐在輪椅里的貴公子似乎又清淺了些許,髮絲雖然依舊濃密順滑,但臉上卻隱隱帶著一抹鬱郁之色,他甚至都沒從袖子裡探出手去端茶杯,只略略對裴卿一頷首,而後令人奉上了一本薄薄的小冊子。
「幸不辱命。」黃公子淡淡的說,「這是帶回來的船工花名冊,請王妃驗看。」
裴卿桃花眼微微一彎,隨手放下團扇,緩緩拿起了小冊子。
她的手腕玉雪可愛,隨著鮫紗的移動而時隱時現,可坐在輪椅上的貴公子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眼神,疏離的簡直猶如修仙之人。
裴卿隨意翻了翻冊子,發現上面的人名多達五十人。
「厲害,厲害,還以為最多能從邊軍水師里摳出來十個船工就不錯了,」她嘖嘖稱奇的說,「比本王妃預想的簡直翻了好幾倍。」
曉行夜宿、連口水都沒喝的黃公子簡潔的答道:「還好罷。」
有唐時期,造船工場方興未艾。唐初時,光在揚子縣一地就設置了10個船場。洪州船場更造過「浮海大船」500多艘,胴船、車輪船數量很多。金陵地區的船場製造戰艦也頗享盛譽。
黃公子此次帶來的,除了樓船船匠,很大一部分都是車輪船的船匠。
昔縣的船塢規模,已經規劃為長五百步、寬一百步的面積,有相當規模,除了造船的船塢,還有修船的船塘,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黃公子來瑞王府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完成交易,通篇沒有多餘的話,跟裴卿交割了船工之後,他便打算告辭。
「且慢。」只見裴卿緩緩起身,叫住了他,「黃公子,你的氣色不太好,沒事吧?」
矜貴清俊的黃公子有大半張臉都被濃密黑髮遮蔽,膚色蒼白,下巴瘦削,病弱的外形加深了他給人的那種破碎感,他側著頭,似乎想躲避她的視線,卻又躲不過去般的回答:「無事。鬧貓罷了。」
裴卿:?????
鬧……鬧貓?
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只聽黃公子以腹語壓抑的回答:「波斯來的貢貓,王妃真的不想要?」
裴卿幾乎都要笑了,弄了半天,在這等著她呢?
她還以為他去了邊關,就把走之前導致兩人冷場的話題給忘了。
「要是那貓已經影響到黃公子你休息了……那本王妃就勉為其難收下吧,」裴卿忍著笑,一板一眼的說,「誰叫本王妃最為心善,不忍黃公子和貓兒兩廂為難呢?」
說罷,她自己先繃不住,嘻嘻的笑了起來。
她這一笑,輪椅里坐著的貴公子卻不易察覺的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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