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黃公子是有路子了?」裴卿速度商業吹捧,「不愧是你!原來剛才在跟本王妃玩先抑後揚?佩服佩服。」
同樣的兩個字,由不同的嘴巴里說出來,帶來的效果也完全不同。
黃公子臉上笑容淡去:「某有路子又怎麼樣?跟王妃有關係嗎?」
嘶!
裴卿不由得重重吸了口氣,感受到棋逢對手的壓力。
他最後說出來的那句話,一向都只有她甩給別人的份,什麼時候也輪到她自己吃這樣的話頭了?
「哎呀呀,真拿你沒辦法,」不過,裴卿不急不氣,只是往身後招了招手,叫過來一個佩戴弓箭的女侍衛,而後她親手把弓箭取了下來,「這是瑞王府所產只需要一石力氣就可以開五十石滿弓的隕鐵弓,工房裡還在打造一百石滿弓的隕鐵弓……黃公子想不想要呢?」
這樣說著,裴卿用她纖細柔軟的手指隨隨便便就拉滿了弓,刷一下射出了一箭,直飛出了十丈外。
然後因為完全沒有準頭,那支箭斜斜地落到泥水裡去了。
不過這已經足夠驚人了——就連她這樣嬌軟柔弱的女子都可以輕輕鬆鬆把箭射的那麼遠,若是換上一名壯漢來使用這把弓,射程至少也得提個十倍。
在同樣的力度下射程增加,可以將弓箭手在戰場上的作用時間作用距離以及作用效果也增加,對於直面北方虎視眈眈的草原遊牧民族、相當依賴弓箭手的軍隊來說,裴卿提出來的這把隕鐵弓,毫無疑問是軍方迫切需要的。
一般情況下一個合格的弓箭手要經歷至少兩到三年的訓練時間,最基本的就是力量訓練,如果沒有力量連弓都拉不開,一個合格的弓箭手,至少單手要能拎起八十公斤的重物。
所以桎梏弓箭發展的不僅僅是工藝本身,還是弓箭手難得,但如果弓箭手的門檻降低,這一切將不再成為束縛。
昔縣隕鐵弓,莫非就是解開這道枷鎖的鑰匙?
場中一片寂靜。
山風襲來,因為臉的上半部分都被輕紗遮擋,所以黃公子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神色,只是腹語的語氣卻有些冷漠:「本想拿捏一下王妃,結果反倒被王妃拿捏了……某嘆為觀止。」
裴卿不急不躁的笑了笑,軟綿綿嬌滴滴的問:「你到底要不要嘛?」
「要。」黃公子微微吐了口氣,「王妃提條件吧。」
「這才對嘛。」裴卿獲得了最終的勝利,心下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笑的甜如蜜糖。
隔著遮擋容貌的輕紗,黃公子一雙漂亮如鷹隼般的眼眸準確的捕捉到她眼角眉梢的小雀躍,他的唇角也不由自主跟著揚了起來。
——不過他很快便收斂了神色,在裴卿注意到他的笑容之前,又重新板起了臉。
「跟水泥一樣,這種隕鐵弓也由黃家商隊獨家運營,我只賣產品,不賣工藝。」站在三步開外的裴卿躊躇滿志地說,「交易條件就是黃公子給本王妃從邊軍水師裡面調過來專業的修船造船船工,至少幫助昔縣建一座造船廠和一座船塢。」
黃公子點頭,舒緩的吐出一個字:「可。」
裴卿心底里快樂的小泡泡止都止不住,黃公子要是一開始就對她拱手相讓,她反倒不會有這麼快樂。
然而看著他明明不情不願,卻最終還是同意了的表現,她心裡就有一種勝他一籌的喜悅——她是霸總,她就喜歡強取豪奪。
強扭的瓜就是甜麼。
得到了本來不可能得到的造船廠和船塢規劃,裴卿心情十分的好,昨天晚上被李逸先撩後冷的煩躁,似乎都隨著她和黃公子的交鋒而消失。
「男人算什麼?還是搞事業比較爽。」她小小聲的嘀咕一句,終於把昨夜的發瘋拋入腦後。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甚至就連嘴角那一絲被調皮的風帶起來的黑髮,都全數落入了端坐不動的貴公子眼裡。
裴卿美了片刻,忽然發現輪椅上的黃公子輕輕捂住了心口,弱不勝衣的微微喘了兩下。
「不會吧,黃公子你不會是輸不起吧?」裴卿故作關切的問,「這就開始肉疼了?」
果然,他在軍中的路子相當重要,分給她一部分好處就心疼了?
黃公子好一會兒沒出聲,片刻之後才西子捧心的說:「無事,心酸爾。」
裴卿:怎麼辦?看他一副吃了大虧的挫敗樣子,她真的好開心呀。
「捨不得靴子打不著狼,」她假惺惺的安慰道,「以後你會習慣的。」
她卻不知道,坐在輪椅上的貴公子心中所想卻不是什麼家國大事,也不是因為把自己手中的命脈分給她而委屈……他只是在吃自己的醋。
而已!
心中醋海翻騰,屬於李逸的部分很想立刻起身把人抱在懷裡,然而礙於自己此刻扮演的一位身嬌體弱的貴公子,他又不得不像釘子一樣釘在輪椅上,甚至連手指都不能露出來……
裴卿發現她故作姿態的安慰似乎起到了反作用,本來就已經楚楚動人的清貴公子倒在輪椅上,因為她的話語連頭都偏垂下去。
濃密黑亮的髮絲像兩道瀑布,從兩邊籠罩住了他的面龐,讓他整個人顯出一種神秘而脆弱的倔強。
——就是那種讓人一看就想欺負的,凋零美。
說實話,黃公子這朵嬌花哪兒哪兒都長在裴卿的審美上,如果他不是一個富可敵國、手眼通天的豪商,單憑他的美色,估計早就被好這一口的大佬搶走收藏了,哪裡還輪得著她來欣賞他的病弱和美麗?
所以在這一刻,裴卿突然有點感謝黃公子的爹媽,感謝他們給了這孩子一個強大的能保護他的家族。
「行,某曉得了,」不知過了多久,黃公子似乎壓下了心中情緒,袖子也從心口緩緩垂落,任由清風拂動衣角。
他隱在袖子裡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扶手,用腹語意興闌珊地吩咐隨從:「風大,走了。」
裴卿心中不知怎的微微一抽,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擊中了她。
太奇怪了,為什麼在這一瞬,她竟然有種格外強烈的即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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