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長生的心裡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自從在無名鎮經歷了那場五百年前的紅塵大夢之後,他的腦海里已經多了許多碎片式的記憶。
每當他藉助從前的感覺揮出一劍,這些記憶碎片就會悄無聲息的刻入他的腦海,讓他覺得同五百年前的自己又近了一步。
性格上的變化也是如此。
當初為了瞞過藥老,自己一直都在刻意壓制這方面的變化,如今藥老身死魂滅,這些潛移默化的改變卻是再也壓制不住。
但他也說不上來這件事是好是壞,只能說就目前來看,並不算是一樁壞事。
「草塔牢牢地。」
紅虎坐在車窗邊一拍腦袋,恍然醒悟道:「老子說,這次咱們走的這麼急,谷內的那些寶貝怎麼辦?」
這是他剛剛才想到的問題,如果不要藥王谷的那些寶貝,自己那一夜豈不是白守了嗎?
「宮內的事情更重要些。」
紅虎面色焦急的說道:「有啥能大過神仙留下來的寶貝?說不定那一個腳盆用完都能使人修為日進千里……」
長生聽的一臉疑惑,看向二人的神色充滿了費解,「什麼寶貝?什麼腳盆?」
紅虎這才想起來車上還有個藥王穀人,急忙打著哈哈說道:「哎呀,小孩子家家的,給你說了你也不懂。」
韋娥深深地看了一眼長生,冷冰冰地說道:「這次屍病事關重大,患病的不僅是宮中下人……還有娘娘。」
長生與紅虎身形僵住,像是被釘子釘在原地。
長生也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麼這名女官看向自己的目光里會充滿敵意。
若是讓楚王知道,他深愛三年的女人因為屍病成為一隻毫無意識的游屍,恐怕自己得被一萬種刑法折磨致死。
長生的臉孔變得有些蒼白,背後冷汗直冒。
這次是真攤上事了。
……
……
空曠地雪山之巔,像柳絮一般長的鵝毛大雪在空中飛舞,飾滿整片天空。
白茫茫的積雪之上,坐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與積雪同色的紗衣,一頭烏黑靚麗的長髮一直垂到腰際。
在雪風的吹拂下,衣袂翩然舞動,長發隨風而飛。
過了不知多久,她驚艷寰宇的絕世容顏上,現出了一絲帶有溫度的笑意。
她的眼神極具溫柔,如同內含著熾熱的日光。
「長生,你果然又用起了那招劍勢。」
雖然在那場夢境中出現了少許的意外,但長生拿到了本屬於他的前世記憶和那道劍勢,這便已經完成了她籌謀五百年的計劃。
是的,那處夢境就是為了讓他一劍劈開,記起一切的。
此後,無論他願意與否,只要在以後的日子裡揮出一劍,他就會向五百年前的自己更進一步。
每揮出一劍,他對自己的愛意就更進一分。
直至他變成那個獨屬於自己,對她言聽計從的師弟。
「只是……不知你再揮劍多少次,才會記起這招劍勢的名字叫做生死相依。」
她們的愛藏在每一段回憶中。
……
五百年前的通天宗,聽潮閣內。
聽潮閣建在靈山之上,所聽得潮聲並不是出自大海,而是源於雲海。
少年時的長生每日都在面對雲海習劍,往往一練便是一夜。
萬籟俱寂,只有風聲與星輝相伴,月光照耀在少年清秀的面孔上,將汗水映照的更加剔透。
黎衣最喜歡坐在聽潮閣的二樓,披著一件暖和的雪白絨衣,泡著一壺溫茶,看他練劍。
直到少年累了,就會自己提著佩劍走上樓,對著她行禮請安。
直到某一日。
黎衣輕抿一嘴熱茶,對著鞠身提劍的少年問道:「你進聽潮閣一年了,知道師姐為何不授你劍招,每日都只讓你在崖上揮劍?」
長生客客氣氣地回道:「知道……我在師門裡調皮搗蛋,別人那兒都容不下我,只得放到師姐這裡來磨性子。每日揮劍,性子便能磨的軟和些,這也是為人處世的道理。」
黎衣笑了,像初春盛開的鮮花,奪人心目。
接著,她搖了搖頭,「師弟,你的根骨比師姐好,天資比師姐強……宗門將你納入聽潮閣,是因為除我之外無人能教你習劍。」
長生微微愣神,一臉的迷惑,「那師姐,為何還不教我劍訣心法?」
黎衣口吻輕柔地說道:「仙人之下各個流派分為九品境界,劍道亦是如此……但入劍道者,需先明白劍為何物。」
她緩緩起身,身上的絨衣從上至下滑落在地,袒露出內里所穿的輕紗晨褸。
褸衣的質地輕薄,若隱若現。
將她婀娜多姿的身段,曼妙的身材,潔白如玉的肌膚,一展無餘。
這副身軀就好似無暇的美玉一般,攝人心魄。
「師弟,下去吧。」
黎衣走在長生面前,像是一朵盛開散漫馨香的玉蘭,一路走過,帶起一路芬芳。
長生跟在她的身後,低垂眼眸,默然不語。
二人再度站在崖上,直面著燦若繁星的天空。
茫茫雲海在她們的腳下流動,猶如如白色的輕紗籠罩在層層山峰間,增添了別樣的神秘感。
「長生,注意聽。」
黎衣反手拔出長生中的長劍,一聲劍鳴響徹於天地間。
接著她衣裙翻飛,反手身前劈出一劍。
一道劍影化作月牙狀的流光,破開雲霧,使得無數雲團像海浪一樣翻滾起來,相互碰撞。
霎時間,滾滾雲海內流雲奔騰,群山浮動,劍光閃耀在雲層之中,咆哮著,怒吼著。
長生看著雲海,面色呆然。
許久之後,雲層歸於平靜,長劍也歸於劍鞘。
獨留萬千風華的黎衣背對著滔滔雲卷,說道。
「用劍者,自是只進不退,一往無前……一劍開山斬月,只是伊始。」
她眨著一雙清澈透明的眼眸,嗓音輕緩的繼續說道:「你要堅信,有劍在手,神魔仙佛,俱都能一劍斬之。」
月光下,她們的倒影幾乎快要融為一體。
……
雪花落在了黎衣細長的睫毛上,她徐徐睜眼,從這段回憶中醒過心神。
三年,是有些太過漫長了……彼此也差不多該見面了。
「長生,你該再次為我揮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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