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如泉水般綿延不斷的流淌而出,它們在屍體的上方構成了一個常人看不見的複雜矩陣,那就像是顏料被擠出來定格於半空中所形成的網格絲線。
在「超維度之書」的引導下,想像力和陳宇與生俱來的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令法陣的構成不超過一秒鐘。黑經和《真理魔典》拓展了陳宇的視野,讓過程更加簡單。
現在,陳宇將整個法陣投放到了屍體的體內。
這是一個回溯類的魔法,同樣屬於古老的薩滿入迷術,原本它需要用到上次在瑟斯戴克的那種特殊草藥,但陳宇不再需要那些勞什子的東西。他彎下腰,用手指抵在了屍體那濕漉漉的額頭上,「超維度之書」內伸出一根虛幻的淡藍色觸鬚,觸鬚捲住了一柄從金色光芒中被創造出來的匕首。
陳宇操控著匕首刺入了屍體的左眼。
「讓我看看你都經歷了什麼。」陳宇的指尖在屍體的額頭畫出一道圓弧,而世界也就此分割成兩部分。
一部分的世界仍舊在傑瑞的老宅內,而另一部分則在陰暗荒蕪的廢土之上。
「啊……」屍體顫抖起來,連帶著螺旋狀的血管都抖動起來。
遠處的那面鏡子裡似乎響起了「嗚嗚」的低沉號角聲。
「上帝啊!」查斯嚇得後退一步,槍口對準了屍體。
一根觸鬚從「超維度之書」中鑽出,瞬間捲住了查斯手中的槍。
「噓,小心點兒,查斯。我需要安靜的看看那個死人在向哪兒走。」陳宇沒有回頭,他安撫著死人,「你已經死了,老兄,如果想要我們幫你復仇,就得在你萬劫不復前展現給我們你的過去。」
「求你……它們要撕碎我……」屍體顫聲說著含糊不清的印度語。
「等等……這是那個孟買商人?」傑瑞忽然狐疑的說道,「那兩顆金牙!我記得那傢伙嘴裡的兩顆金牙!」
陳宇現在卻並不在乎這些細枝末節,因為他已經動用了第二本《魔法之書》賦予他的能力。這也是他第一次嘗試滲透進一個死人的意識之中。
他成功了。
無論這意味著什麼,陳宇都不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實驗機會。
於是,陳宇開始回溯。
血色的記憶長廊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破碎毛細血管,和活人不一樣,陳宇覺得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泥地中跋涉。腐爛的記憶纏住他的手腳,就像是在阻止他打攪死人那些逝去的過往。
「心靈壁障」!
這傢伙的外在人格都是偽裝,他將真實的自己牢牢束縛於意識的深處。
陳宇恍然大悟。
這個死人是魔法師,而我需要先找到他的真名。
「你已經死了,夥計。即便你活著,也無法阻止我。」陳宇的左眼如今只剩下了眼白,在左眼之上,一個血色的符文逐漸顯現,那是古印度語的「唵」,密宗的冥思中探究真實之意。
一個奔跑的身影從分裂的血色浪潮中顯露出來。
陳宇大踏步而上,記憶開始褪去,整個迷宮不堪一擊的開始被黑色的污水所侵染。那是陳宇的力量,他開始了同化與占據,並構築起一個由他主宰的「思維空間」。
死人終於發現,他身處於一片寂靜的黑暗之中,他站住了,對虛無的恐懼令他跪在了地上。
「我抓住你了,先生。」陳宇的聲音自上方傳來,宛若雷鳴。
死人驚恐萬分的抬起頭,他看到了一個聳立於黑暗中的巨人,而他正在這個巨人的手中。
陳宇握緊手掌。
「里特維克·塔卡爾。」陳宇念出了死人的名字。
一個剎帝利,印度的老貴族,同時又是密宗分支的一名祭祀。他在隱藏自己的身份,他孤身來到英國,但在那之前……
「展現你過去的一切。」陳宇捏碎了死人,然後在黑暗中像上帝創造人類那般將死人的碎渣重塑,又塞進了一個洞內,「你得去找到屬於你的兔子先生,里特維克。」
蜷縮的男人在掉落中甦醒了,他在襁褓中第一次啼哭,在淚眼中看見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和那些環繞他的僕從……
男人在三歲時擁有了第一把金色的匕首,他用那把匕首戳瞎了他奶媽的左眼,他舔舐著猩紅的鮮血,他燦爛的笑著……
男人在六歲時走進西北部小城外的一個荒廢的寺廟,這裡沒有巴德里納特的華麗彩繪,也沒有拉梅什瓦拉姆金碧輝煌的立柱群,更沒有賈格納特寺廟的恢弘高塔。
這裡人跡罕至,在貧瘠的土地上,只有快要垮塌的茅草房和泥土堆砌起來的簡陋屋舍。一名長發老僧瘦骨嶙峋的盤膝而坐,他渾身遍布經文,他手中捧著的是一顆骷髏頭。
老僧深陷的眼窩內,盲眼注視著六歲的男孩兒,男孩兒沒有恐懼,他被那顆頭骨深深吸引。
家人留下了男孩兒……
男人在十歲時和老僧走進塔爾沙漠,他們於沙漠中念誦著經文,抽打著自己,他們將自己獻祭,他們做好了準備……
沙漠之下,萬骨之塔。這裡才是男人眼中的聖地,因為他已經得到了那顆頭骨,他將其碾碎,他將其吃掉,他因此吃掉了自己的前生,他得到了曾經的技藝和知識,他也重拾信仰,他在黑色的迦樓羅引導下走進七百七十七根骸骨壘砌的立柱支撐的幽深長廊,他走進古老的迷霧,殺死自己的導師,他剜出導師的心臟和雙眼,啖下鮮血,他匍匐著、謙卑的走過最後的路程,將一切奉獻給黑色蓮座之上背對著他的神明……
男人在七日後走出了洞窟,他右手攥著雕像,左手握住骨刃,他雙眼血紅,瘦骨嶙峋,他渾身遍布漆黑的經文,那是神明的饋贈,那是五蘊輪迴的生滅之形。
「提婆達多。」男人呢喃著,他將繼承自這個古老的邪巫名諱。
「弗栗多。」男人重複著,「黑佛陀,吾主之願將照滅諸法……」
紅日之下,男人的影子被扭曲、拉長,在黑暗的影子之下,那血琳琳的螺旋狀血管連接在他的肚臍之內……
……
陳宇合上了「超維度之書」,慢慢站起身來。
他現在終於知道了這個男人的前世今生,也知道了map的用意。
「不是map弄的,我們搞錯了。」陳宇轉向康斯坦丁淡淡地說道,「至少map沒有你那么小心眼兒,約翰。他想要困住一個邪神,而我想這個男人剛剛生下了它,就在那面鏡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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