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這邊這麼久，肯定也會對這些人有感情的，這是人之常情嘛。」

  黑澤還在喋喋不休：「但是，你要想想，他們本來就是小說里的人物，你可是現實世界裡的人，要是在你猶豫的期間，到時候真的錯失出去的機會，到時候該怎麼辦？」

  「該有取捨的時候就要有取捨，跟我一起走吧！」

  黑澤的話擲地有聲，在白楚汐心中激起千層浪，他的話語沉重有力，白楚汐全都聽在了心上。

  但他說的那句「小說里的人物」，卻讓白楚汐心裡有些不舒服。

  她當初也是這麼想的，一開始完全只是為了自己的生存狀況，，才對謝簡清那麼好，想盡辦法給他指引一條根正苗紅的道路。

  但隨著後來與鈴兒、桑顏認識，她早就已經在日常相處中，與他們產生了不可輕易剪斷的羈絆了。

  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在這裡有親人和朋友，受傷了也會流血疼痛。

  如果桑顏身上沒有發生那種奇蹟，那她現在也早已不在人世。

  她當然對他們有感情，但是，如果真的又由此錯過時機，她以後回想起來，會不會後悔不已？

  白楚汐腦子有些亂，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整個人都處於糾結的情緒中，眉梢緊皺貝齒咬著紅唇都快咬出血了也沒有注意到。

  她糾結了半天，沒有接黑澤的話，也沒有開口。

  黑澤有些猶豫地問道：「小汐汐，你會跟我一起回去的吧？你不要嫌我囉嗦，我一個人其實還真的有點怕。」

  白楚汐抿著唇，沉默地點了點頭。

  黑澤依舊沒有實體，但他那帶著笑意的嗓音，也能讓人腦補出一張喜笑顏開的臉。

  「但是。」黑澤正高興的時候，白楚汐追加了一句，「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暫時不能走。」

  「我能問一下是什麼原因嗎？這當然是越快越好，免得橫生事端。」

  白楚汐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我個人的事情，不好突然消失。」

  「……」

  房間裡沉默了兩秒。

  「……小汐汐，其實我不是很想說的，但是我覺得你現在的樣子，我應該告訴你。」

  黑澤的語氣有些猶豫，聽起來並不像是很好的事情。

  白楚汐的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知道，但她還是問了出來：「什麼事？」

  黑澤：「你沒有覺得，你的徒弟，謝簡清最近的情況越來越差嗎？」

  聽到謝簡清的名字，白楚汐心裡一緊，她這幾天一直擔心的事，黑澤似乎能給她答案。

  但這個答案，她好像不應該聽。

  白楚汐沉默著，她感覺黑暗中仿佛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娓娓道來。

  「你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對他造成了影響，就像蝴蝶效應一樣，他不會再發生原本會發生的事，這本來是好的，我知道你肯定是好心。」

  這樣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

  「但是，正如我所說，他們是小說人物，一旦有一個人的軌跡發生改變，所有與他有過關聯的人，都會因此發生大大小小的變化，最直觀的，就是你和你身邊的朋友，不是嗎？」

  白楚汐察覺到了什麼，窗外的寒風越過窗戶，直直地吹入她的心間。

  黑澤說得沒錯，所有人的軌跡都發生了變化，但她沉浸在謝簡清的改變中，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不止桑顏和鈴兒，蔚都，蘇樅，還有黎姨他們，原本與他們沒有交集的人，也都有了多多少少的關聯。

  「只要過了靈盟大會，之後我就不會再干涉了。」

  白楚汐有些恍惚，她感覺自己的聲音好像飄在天上，連自己說的話都聽不清楚了。

  「唉……」

  一聲嘆息後，黑澤幾近殘忍地說道：「靈盟大會本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點，況且參與進來的人員眾多，原本謝簡清並不會參加，甚至會大開殺戒，如果他在這裡改變了什麼，那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你有想過嗎？」

  白楚汐喉間發緊，呼吸有些急促。

  她感覺自己的指尖慢慢冰涼，直到連知覺都消失了。

  那之後會發生什麼，她怎麼會沒有想過。

  難道不是謝簡清會遠離原本的劇情，與桑顏他們一起，成為靈修界新一代的領袖嗎？

  如果不能這樣，難道真如黑澤所言，他們只是一個個角色，永遠都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那這麼長的時間裡，她日夜相處的朋友，徒弟，甚至都不是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人」？

  白楚汐忽然感覺渾身發冷，一股無言的戰慄流入四肢百骸，麻痹著她的神經。

  她的嗓音有些乾澀，乾癟地反駁道：「怎麼可能，簡清他明明早就已經改變了，他答應過我，不會再發生之前的事了。

  況且……哪怕發生了那樣的事，桑顏不是也有一個還算喜人的結果嗎？」

  這不就說明，就算他們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也並不一定就會有不好的結果嗎？

  「……你覺得，現在就已經結束了嗎？」

  黑澤停頓了一秒，聲音都變得低了許多，那股怪異感因為他說的話，漸漸演變為讓白楚汐心底發涼的詭譎不定。

  「小汐汐，只要你在謝簡清身邊，他作為絕對的男主，但凡發生一點變化，周圍的人都會因此改變。」

  白楚汐偏過頭，捂著眼睛緊皺眉心，心底一陣難受。

  「照這樣下去，這個世界會崩塌的。」

  別說了！

  她一直以來做的事，難道從根本上就是錯的嗎？

  所以說，桑顏白白受了這麼大的罪，也都是因為她？

  從一開始，她就是在自以為是！

  她自以為在保全自己的性命，拯救一個無辜的靈魂，其實只是把更多的人拉進另一個地獄而已！

  黑暗中，黑澤窺視著白楚汐的一言一行，見她癱坐在凳子上，垂著頭捂著眼睛的瘦弱模樣，已經修得雛形的臉微微勾起嘴角。

  他說出最後一句話，一錘定音，「跟我一起回去吧，這對你和他們來說，都是好事。」

  窗戶的縫隙吹來一陣風，燭火被熄滅。

  昏暗的房間內，白楚汐漸漸抬起頭來，那雙宛若春風的桃花眼失了神色。

  她緩緩點頭，「好，我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