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簡清的目光追著她的背影，唇角放了下來。

  那雙黑眸里，猩紅與黑霧交雜，情緒混亂。

  師尊她，第一次扔下了他。

  他就知道，隱約之中，有什麼東西在發生改變。

  他明明一直都在竭力制止的！

  為什麼師尊不聽他的話？

  是他表現得還不夠好嗎？

  他已經盡了全力，將他心底那些陰暗都收了起來，不讓她看到如此腌臢的東西。

  閃爍變幻的黑眸中，有一絲受傷的情緒。

  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收緊了。

  這只是第一次，已經印證了他的猜想。

  往後，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師尊說過，會對他負責，怎麼能這樣扔下他呢？

  猩紅血意侵蝕著他的大腦，金屬劃刻的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尖銳而又刺耳。

  體內四處流竄的靈力仿佛想衝破血管似的，腫脹疼痛。

  可這些痛加在一起，反而讓他感覺到了清醒。

  這樣就好，至少，不會讓他去傷害師尊。

  他不會真的去阻止師尊的。

  看著眼前的纖弱身影徹底離開後，謝簡清才鬆開了手。

  那一瞬間，所有的黑霧如過眼雲煙，一閃而逝。

  眼裡的猩紅也緩緩褪去。

  唯獨只剩下疼痛。

  白楚汐腦子裡亂鬨鬨的，憋著一肚子氣，去了黎箐那兒。

  「誰惹你了？臉都紅了。」黎箐挑眉看著她。

  白楚汐嘟囔著：「還能有誰。」

  她的情緒，可不就是圍著謝簡清團團轉麼。

  結果他還這麼氣她，真是氣死她了。

  黎箐哼笑了一聲，隨即正色了一番。

  「我這裡已經準備好了，你隨時都可以進去。」

  她給白楚汐遞了一條濕帕子，讓她涼一下泛紅的臉。

  「不要太激動，保持平和的心態，再開始也不遲。」

  白楚汐點了點頭，一臉信誓旦旦地對她說道：「黎姨不用擔心，這麼長時間都沒事，這次也一定沒事的！」

  黎箐勾了勾唇，往裡面的方向輕輕推了她一下。

  「知道了，不要緊張，沒有大礙。」

  白楚汐背著身朝她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黎箐這才舒了口氣。

  她話是這麼說的，但真正緊張的人，是她自己。

  她喝了一口水，感覺喉嚨都開始幹起來了，有些揪心。

  隨著時間的推移，握著茶杯的手，也有些濡濕了。

  裡屋，白楚汐深呼吸了一下，調動靈力運轉至周身，確認自己狀態沒問題。

  再讓情緒保持平和，熟門熟路的，按照腦中的記憶，緩緩閉上了雙眼。

  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她周身的氣息，都是一如既往。

  閉上眼後，感官更加靈敏了，在某一瞬間，她感覺神識似乎自發地探了出去。

  四周的一切都盡收眼底，源源不斷地匯入腦海中。

  那一刻，她有一種貫通天靈的奇妙感覺。

  仿佛她站在高處俯視著這一切，這感覺她有些熟悉。

  很久之前，她體會過……

  是——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

  穿進來的那一刻，她的腦海有同樣奇妙的感覺！

  各種信息融入進來，白楚汐閉著眼，卻體會到了高高在上的感覺，俯視著地上的一切。

  信息差會讓她產生安全感，白楚汐還想繼續，繼續往外探索。

  這一次，她有些入神了，不知時間流逝，仿佛一切都只在瞬間發生。

  神識好像意識到了，往外探的速度更快了，似乎就快要突破之前的極限。

  太陽穴已經隱約有些疼痛了，極限快到了。

  白楚汐皺了皺眉，咬牙想要突破出去。

  然而靈力剛剛流轉起來，就被另一道更加強硬的給攔截住了，電光火石間糾纏在一起。

  不費吹灰之力，好像教訓不聽話的小孩，扭動著她的神識，化作觸鬚拍了拍她。

  似安撫，也似不舍下手的懲罰。

  平靜過後，倏然，觸鬚牽一髮而動全身，盡數纏在了她的身上。

  不盈一握的腰間盤旋著的，還在不斷遊動。

  微微一用力，讓她呼吸一滯，悶哼出聲。

  耳廓有些瘙癢，伴隨著輕柔低沉的叫聲。

  「……師尊，師尊！」

  灼熱的呼吸打在嬌嫩的耳垂上，白楚汐驟然睜開了雙眼。

  她猛地喘了口氣，胸口不斷起伏著，睜大了眼睛看到了身旁的人。

  謝簡清扶著她的腰，半跪在床邊，低著頭眼尾下垂，一副溫順擔憂的模樣。

  好像一隻毛絨絨的黑色大狼狗……

  白楚汐腦子有些暈乎乎的。

  「師尊，你沒事吧？」

  謝簡清鋒利的眉梢蹙起，見她不語，黑眸里的擔憂更甚了。

  白楚汐眨了眨眼，眼神逐漸清明，這才徹底清醒了過來。

  「我沒事啊，你怎麼進來了？」

  她有些驚訝，這還是第一次，她不是自己醒來的。

  以往的話，都是自然而然地醒過來，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白楚汐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靈力，這次什麼感覺都沒有。

  甚至，還多了一絲從睡夢中被叫醒的疲憊感。

  心底有些不好的預感，她的臉色也沉了一下。

  白楚汐抬頭，望向謝簡清的眼睛。

  她的目光有些燙人，謝簡清移開了視線，瞥了一眼旁邊的黎箐。

  白楚汐順著看了過去，卻見她忽然嘆了一口氣。

  心裡咯噔一下，不安的感覺愈發清晰。

  她咽了咽口水，抿著唇問道：「失……敗了嗎？」

  聲音都有些輕飄飄的，落不著地。

  黎箐斂眉點了點頭，坐到了她旁邊。

  「你先聽我說。」她握著白楚汐有些發涼的手，安撫了一下。

  「我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但是——」

  她指了指身後原本緊閉的門，此時多了一個圓形窟窿。

  「剛才你突然探出一道靈力，直直地往外沖了出去，幸好簡清及時趕到。」

  否則，在這範圍里的鈴兒，不知道會受到什麼傷。

  而且，哪怕她不是修士，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這道靈力蠻橫強勢，絲毫沒有她平日的作風。

  它破空而行時，帶著巨大的殺傷力，仿佛要將視線所及都夷為平地。

  她失控暴走了。

  理所當然的，爐鼎治療也失敗了。

  哪怕不像剛開始那麼強烈，但她今後，也只能隨時頂著爐鼎體質這個定時炸彈。

  白楚汐聽了，垂著頭捂了捂眼睛。

  難怪她在進入境界時，會有那麼入迷的感受。

  還好，謝簡清阻止了她。

  不然她可能要承受雙倍後果了。

  白楚汐下了床，裹好披風，將兩人扔在了身後。

  「我出去走走。」

  她的思緒還有些亂，想一個人靜靜。

  謝簡清看著她的背影，斂了下眸。

  如他所望，師尊失敗了。

  可看著她消沉的身影，為什麼會這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