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陳思帶上沸血，來到了獵人之森外。

在那裡，停靠著一個巨大的飛行器。飛行器旁的空地上，一百多名穿著軍裝的武者，如雕塑般排著整齊的方陣，氣氛嚴肅。

「陳思，這邊！」

遠遠地，歐拉教授向陳思招手示意。

唰！

陳思猶如一隻敏捷的獵豹，幾個起落，便來到歐拉面前。

「哼。」

歐拉身旁，亭亭玉立的宓語一臉冷漠，在看到陳思的一瞬間，不待他打招呼，便翻了個白眼，把頭轉了過去。

「……」

陳思見狀，略微心虛地笑了笑，有點尷尬。

「唉，這孩子。」

歐拉看了宓語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把陳思拉到一旁，悄悄對他說道，「她這次閉關衝擊固態級失敗，一直悶悶不樂，這兩天都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和人說話。她就是這種性格，太驕傲了，你千萬別介意……」

「爸！」

歐拉話還沒說完，突然感到背後傳來一陣寒意。

只見宓語握著拳頭，杏眸含煞，嘴唇緊咬，臉頰泛起紅暈，嬌軀微微顫抖，看起來將要發作的樣子。

「呃，哈哈。」

歐拉打了個哈哈，拍了拍陳思的肩膀，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陳思也很識趣地埋頭裝鴕鳥，一句話不說。

因為，他心裡再清楚不過，宓語之所以躲在閨房裡生悶氣，不是因為閉關失敗了，而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情……

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等，等宓語解開心結。畢竟，以她那種驕傲的性格，他如果冒然道歉，反而可能刺激她。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尷尬，空氣的流動似乎也變得緩慢了。

好在，這種尷尬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

不遠處，一老一少兩個身影瞬移出現，慢慢地朝飛行器走來。

那是一個耄耋之年的老者，頭髮花白、身材佝僂，臉上滿是歲月的風霜，垂垂老矣。他一隻手拄著藤木拐杖，另一隻手臂被一個少女攙扶著。

那個少女，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一身黑衣配黑色皮靴，一頭瀑布般的黑髮及腰，神色清冷，眼神空洞洞的，眸子深處隱藏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憂鬱和孤獨，充滿了濃郁的哥特風格。

「秦濟先生！」

歐拉教授神色一震，臉上浮現出肅然起敬的神色，連忙迎了上去。

「A級獵人第24位的『數理大師』歐拉教授，久仰大名啊。」

秦濟老爺子一點都沒有倚老賣老的架子，滿臉的皺紋一笑之下，慈祥得一塌糊塗。

「不敢當，不敢當。」

歐拉受寵若驚，連忙回禮，兩人一見如故，你一言我一句的寒暄。

「秦濟？」

陳思在一旁，心中一驚。

秦濟不是別人，正是協會第一代會長秦萬雄的兒子。當年秦萬雄戰死的時候他才6歲，如今整整80年過去，他也86歲了。

陳思知道，歐拉教授如此尊敬秦濟，並不是因為對方的身份。

歐拉不是那種趨炎附勢、溜須拍馬的人，相反，作為一名科學工作者，他骨子裡十分清高，能夠讓他產生敬意的人，很少很少。

秦濟，稱號『愚公』，A級獵人第102位，剛好是A級最後一名，如果僅從排名上來看，比歐拉低很多。

但是，他的特別之處在於，他只是一名氣態級武者。

開玩笑吧？

一個氣態級武者，是如何成為A級獵人的？難道因為他是秦萬雄之子，所以走了後門？

並不是。

而是靠終其一生，毫無保留的奉獻和耕耘。

秦濟從小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S級獵人，可惜的是，他並沒有繼承父親秦萬雄的修鍊天賦，相反，他的天賦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直到30歲那年才突破到氣態級。

從30到40歲，他以見習獵人的身份，連續10年參加考核都失敗了，直到第11年，才終於勉為其難的獲得了正式獵人的資格，成為了一名E級獵人。

然後，從40歲一直到現在，一共46多年的時間，16790天，他從沒有休息過一天，而是每一天都在做任務。

他的實力有限，難以完成高難度的任務，只能接一些貢獻點低的，別的獵人挑剩下的，又臟又累的任務來做。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周圍的人戲謔地稱他為『愚公』，因為他的行為無異于飛蛾撲火，不自量力。畢竟，僅僅靠做初級任務，積累貢獻點的速度實在太慢了。

面對眾人的質疑和嘲諷，秦濟一笑了之，他像一頭沉默的老牛，數十年如一日，堅持著自己的事業，始終不忘初心。

隨著時間一年年過去，他完成了數不清的任務，他攢下的貢獻點積少成多。他的等級，也在不知不覺中慢慢上升，E級、D級、C級、B級……終於，在他85歲的時候，經過了45年的努力，他終於光榮地晉陞成為一名A級獵人。

這位老人，毫無疑問是有史以來最弱的A級獵人，但，也是最受人尊敬的A級獵人。

如今，他整整86歲了，依然沒有退休，還走在向S級獵人進發的道路上。

其實，人人都知道，即使秦濟再活兩百歲，他這輩子，A級已經是封頂了，永遠不可能達到S級。

但那又如何？

夢想，總是要有的。

陳思腦海中浮現出秦濟的種種事迹，不禁對這位樂觀慈祥的老人充滿敬佩。

此次西伯利亞之行，這位老爺子就是主角了，畢竟，是他父親的屍骨埋在他鄉。作為秦萬雄的兒子，在時隔80年之後，如果能親自迎回父親的屍骨，對於他來說，應該算是了卻了人生的一個重大心愿。

「這兩個孩子是……」

就在這時，秦濟注意到了陳思和宓語，目光好奇，帶著幾分詢問之意。

「這是我的女兒，宓語。以及我的學生，陳思。」

歐拉將兩人介紹給秦濟。

「爺爺好。」

宓語乖巧地行了個禮，聲音甜美，之前鬧情緒時的那種高冷消失無蹤。

「老先生好。」

陳思也鞠了一躬。

「呵呵。」

秦濟樂呵呵地笑著，拉著身邊的哥特少女，熱情地向三人介紹，「這是我孫女，秦紫幽！」

「秦紫幽？」

歐拉聞言，雖然早已猜到哥特少女的身份，但還是面露驚訝，忍不住道，「早就聽說秦家出了一個天才少女，氣態級原氣量是常人的十三倍，而且在17歲之前就晉陞液態級……」

「紫幽這孩子，可不像我這個老傢伙這麼沒出息。她可是『法相』的完美繼承者啊。」

說起自己的孫女，秦濟一臉的自豪之色。

「爺爺！」

一直默不作聲的秦紫幽，黛眉微蹙，扯了扯秦濟的衣袖。

她只看了宓語和陳思一眼，便垂下了眼帘。她的身上，散發出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寒意，讓人頓生遙不可及之感。

「唉，我孫女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冰冷了一些，不喜歡和人接觸。兩位小朋友，千萬不要見怪啊。」

秦濟嘆了口氣，為自己寶貝孫女的性格苦惱。

「怎麼會呢，紫幽妹妹這麼可愛。」宓語笑盈盈道。

秦紫幽。

陳思深深地看了哥特少女一眼。

趙天罡所說的，十三倍原氣量的天才，原來就是眼前的這個少女嗎？

不到17歲就晉陞液態級，的確是讓人難以望其項背啊。

說句心裡話，站在一個武者的角度上，陳思很想和秦紫幽交流一下，關於『法相』修鍊過程中的一些問題。

畢竟，在茫茫人海中，碰到另一個修鍊『法相』的同道中人，這個概率實在太小了，只有幾億分之一。

不過，這個哥特少女的性格太冰冷了，想都不用想，他肯定會碰釘子。

陳思只能壓下心中的衝動。

「咦，有個A級的老朋友來了。」

歐拉突然笑道。

聞言，陳思下意識看過去，神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