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川抬頭看著夜幕。

  今夜無月，天空一片漆黑。

  一道漆黑的影子站在他家對面的馬路牙子上，似乎正抬頭觀瞧。

  那是……

  人嗎？

  一個女人走到近前，將一件大衣披在他的背上：「還不睡？」

  趙長川頗為愛惜的握著她的手，說道：「睡不著，心裡頭有點煩。」

  「唉。」

  女人低低一嘆：「最近市里真的很亂……長川哥，要不，你別給孫家做事了吧？這些年攢下的錢財，足夠我們生活了。」

  哪有這麼容易？

  一旦邁入江湖，就無法輕易抽身。

  想想自己的前任，六十歲金盆洗手，宣布再不過問幫派事務。

  然後呢？

  只過了一個月，他就被人殺死在睡夢中！

  你想退，你的仇家同意了嗎？

  趙長川四花高手，不能說是與人為善，只能說是血債纍纍。

  沒辦法！

  要是不拼不狠，哪有今日的身份地位？

  他避而不答，問道：「孩子睡下了嗎？」

  女人答道：「剛剛睡下。」

  「嗯。」

  趙長川緊了緊肩上外衣，說道：「我出去一趟。」

  女人一怔：「現在出去？什麼時候回來呀？」

  嘭！

  回答她的，只有房門闔上的聲音。

  趙長川龍行虎步，走到室外。

  他抬眼一看——

  先前看到的那道黑色的影子，還站在他家對面的街道旁。

  他慢慢上前，朗聲開口：「閣下是誰？如此深夜站在我家門外，不冷麼？不如去我家吧，我有好酒。」

  那影子嘿嘿一笑：「算了。你妻子女兒還在，見你慘死，難免留下創傷。」

  真是來找事的！

  趙長川喝道：「你是下沙學院的人？」

  「是。」

  趙長川怒道：「想不到我『猿臂趙長川』還有被人如此輕視的一天！你一個學生，單槍匹馬，也敢來觸我的霉頭！真當我郝嵐市無人了嗎！」

  黑影語氣平和：「趙長川，你不是第一個。」

  是的。

  他不是第一個。

  最近幾天，郝嵐市大小幫派內部開始流傳一個傳說。一個關於影子的傳說。

  據說——

  有一個身手極強，手段極為狠辣的角色，憑空出現！

  此人只在夜晚活動，做事極為講究。

  他通常一人行動，而且往往大大方方的暴露在目標的眼前，一不偷襲二不使詐，而是光明正大的和目標比拼功夫。

  「影子」是三天前出現的。

  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三個幫派分子死在了他的手裡——

  那三個，全部都是四花修行者。

  也全是四大家下屬幫派的成員。

  至於他的樣貌，無人看見。

  只知道他像是一團行走的黑色馬賽克，周身被奇異氣息包裹，不見真容。

  趙長川深吸一口氣，只覺得眼前影子麻煩至極！

  他努力調整情緒，不讓自己的語氣帶上哀求，他試圖強硬：「老兄，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你要錢嗎？我可以給你錢，很多錢。」

  影子嗤道：「我只要你的命。」

  「你太狂妄了！」

  趙長川極為無奈，又愈發狂躁：「你和我動手，勝負猶未可知！我知道你殺了幾個好手，可你不要覺得我『猿臂趙長川』是浪、得、虛、名！再者說……我非要和你打嗎？我打不過你，我不會跑嗎？我不會避戰嗎？」

  影子更是不屑：「你可以跑，你家人跑不了。」

  「你——」

  「趙長川，我不妨把話說的明白些。你要是敢跑，我先殺你老婆，再殺你女兒，我說到做到。」

  這……

  這是什麼言論？

  趙長川面目震駭，下意識叫道：「你怎麼能！你……你不是下沙學院的學生嗎？你這麼做，難道你的師長允許嗎？」

  這一次，影子沉默。

  然後，他笑著說道：「你們這些幫派分子真的很奇怪。自己無法無天的時候那麼暢快，那麼肆意，等別人要把你們做的用在你們身上，你們又開始講規矩、講底線了……欺男霸女、恃強凌弱，不就是你們的本色嗎？」

  趙長川又驚又怒，一時間不能言語。

  影子又說道：「十三年前，你殺了柳元全家。剛剛出道的你因此有了莫大的凶名，也得到了幫派器重……那時候，你是怎樣的心情？當時你初出茅廬，沒有牽掛，現在你有了錢財、有了家人，為人處世的底線又長出來了？」

  「可惜啊。人生是單行道，犯下的罪，你抹不掉！」

  哈！

  趙長川一笑，抖了抖身體。

  披在肩上的外衣落到地上，他擺開架勢：「下沙學員的高招，某來領教！」

  影子矮身：「別眨眼。」

  攻擊！

  影子狂奔而來，一拳急出。

  趙長川全神貫注，一個小側步閃過，險之又險！

  冒險是值得的。

  趙長川拿出的是破釜沉舟的勇氣，他知道「影子」厲害，所以選擇高風險、高收益的打法。

  此刻他貼身閃過一拳，影子的破綻立刻現出。

  他不假思索，一肘子猛砸，要打碎影子的脊梁骨——

  「嘭。」

  肘子在脊背上方三公分出止住。

  趙長川微微一怔，隱約看到了影子身周若有似無的透明甲冑。

  這是……

  「無形之甲？大成龜甲功！」

  竟然是大成戰技！

  下沙學院的學生……

  「你好弱。」

  冷靜又不屑的嗓音在身側響起，趙長川轉頭去看，只見一團白色鬼霧迎面撲來——

  「嘩啦！」

  地上有一攤飛濺的猩紅黏液，趙長川卻是不見蹤影。

  影子看也不看地上污漬，抬腿就走。

  ……

  ……

  影子走進一條小巷中，散去法力，露出本來樣貌——

  正是李德。

  太陰之力的隱身能力和月色有關，也和施展到什麼程度有關。

  這幾天都沒月亮，全力激發也沒有很好的隱身效果，李德乾脆少少的用一些，把自己搞成一個「馬賽克人」。

  效果似乎不錯。

  「馬賽克影」，很有噱頭。

  他點亮戰術平板，上傳最新戰果：「已擊殺趙長川。」

  片刻之後，管理員發來回饋：

  【已收到。將核實。】

  【3C-02，已確認王元、季常的死亡。你擊殺兩位緊要人物，獲得八奇積分100點。】

  任務系統完全開啟之後，李德發現幾乎每一個「有點水平」的幫派分子，都有專屬的擊殺任務。

  算上剛剛的趙長川，他已經殺了四個。

  一個五十分，這就是兩百分。

  從這幾天的體驗來說，人是不難殺，大成龜甲功、九瓣銅花，稍具熟練度的化骨掌，李德殺四花沒什麼壓力。

  就是機會很難找。

  任務上的幫派分子多半有點地位，身邊也有小弟，輕易不好得手。

  一方面是李德沒太多下限，動不動就以家人相挾；

  一方面是李德大膽，獨身前往，讓對手產生僥倖，覺得或許可以打贏。

  兩者相加，才有些現在的戰果。

  接下來……

  「我的『影子』之名，算是打出來了。剩下的人，可能要動動腦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