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這就是最後一頓飯了，接下來這段時間就不用來找我了，我要去上學」，陸明收拾乾淨了桌子，對著旁邊悠閒的老頭說。
「你小子要上學去？」，老頭睜開了朦朧的眼睛，嘟嘟囔囔的說出幾句話。
「對啊，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會回來的，等下次放假吧，下次放假我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再來」
「去哪個學校？」，老頭坐在旁邊，似乎是漠不關心的問了一句。
「斗靈學院唄，有國家補助，學費低，資源雖然沒有史萊克學院多，但是也少不了太多」，陸明也裝作漠不關心的回答一句。
「對吧，史萊克學院已經有萬年悠久的」，老頭捋了捋鬍子，臉上露出點笑容，頗有點驕傲的意味，不過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說你要去那個學院？」
「斗靈學院唄，那還能是哪兒」，陸明看著老頭的模樣，捂著嘴，有些想笑。
「我打死你，你個小兔崽子，十個金魂幣才多少錢」，老頭一邊說著，一邊還揚起拐杖揮了揮，胸膛一陣起伏。
「在史萊克學院上學可是需要推薦信的，你給我弄啊，更何況你不會真以為十個金魂幣是小錢吧」，陸明無奈的笑了笑，擺了擺手。
隨後又輕咦了一聲，對著老頭翻了個白眼，「真是不當家不知茶米油鹽貴啊」，一邊說，一邊坐到老頭對面，掰扯著手指對老頭解釋。
「我給你算個帳，史萊克城一畝地的租金是一個月一個金魂幣，大多數城西的百姓全靠買賣東西為生」
「按照平均商販收入來說一個月大概能賺三個金魂幣，並且史萊克城的稅收比例極其的高，將近達到百分之四十的稅，也就是說一個月扣去這些錢，大概也就只能剩八個銀魂幣」
「史萊克城的物價也很高，除去日常開支能攢下來三個銀魂幣就算萬幸了，但是僅僅是這種程度就已經超越大陸上絕大多數的平民了，他們至少還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雖然有些累，但是還算的上吃喝不愁」
「他們一年都攢不到十個金魂幣，卻收一年一個金魂幣的學費，哪裡是平民家庭可以支撐的起的。老頭你不會真的以為史萊克學院真是給全大陸人開的吧」
「史萊克學院的招生對象一直就是貴族和宗門子弟，平民哪裡能上的起，我從到史萊克城開始，到現在賺的錢加起來都沒有二十個金魂幣，應該是我拋去了租金的情況下」，陸明慢慢的掰扯指頭跟老頭算明白這個帳。
老頭沉默了一會兒，許久沒有說話，只是一些簡簡單單的邏輯就堵住了他所有的話，生在象牙塔的人又怎麼能明白坨起象牙塔的人的痛苦呢？他們不明白，又或許是明白了，但是自欺欺人的給自己找個合理的藉口。
陸明不是第一次跟老頭討論類似的問題，老頭經常會主動提到各種奇奇怪怪的問題，例如對大陸局勢怎麼看，對這個世界怎麼看之類的。
陸明總是耐心的回答老頭，他的觀點對於斗羅大陸來說很新奇，也很先進。
老頭至今仍然記著那天的對話，他問陸明，如何看待魂導器的發展與戰爭。
「人類從來不因為身體強健力量強大而偉大，人類真正偉大的是對世界的探索欲，是智慧。」
「在我看來，魂師只不過是一群掌握強大力量的猴子，他們拋棄了人類的優點，自怨自艾的融入野獸世界。」
「至於戰爭，當今的戰爭不過是可笑的爭霸罷了，日月帝國的皇帝想要更大的利益，其他三國的皇帝同樣如此。」
「他們卑鄙的把愛國情懷宣傳出去，宣揚這場戰爭的正當性，他們可恥的把自己的利益描繪成全國家的利益。」
「平民哪裡明白，戰爭的勝利與失敗都與他們全然無關，只不過是奴隸被移交給另一個奴隸主罷了」
「至於你說的可笑的民族情懷，我問你，星羅帝國的平民與日月帝國的平民之間有矛盾嗎？存在矛盾的是星羅帝國的皇帝與日月帝國的皇帝，是自己國家的皇帝與平民的矛盾」
「相反，星羅帝國的平民同日月帝國的平民更像是一個民族，他們同樣是被壓迫的，被奴役的人」
「只有全世界的平民一同聯合起來，才能一起破除這殘酷的戰爭，打碎一個個的悲劇，而這個過程必須通過殘酷的暴力的行動來實現」
「這個契機就是魂導器，是把魂導器高速發展並且完全脫離魂師，變成可以由平民操縱，平民製造的物品，這個行業將會徹底打破魂師特權，徹底將魂師牢牢限制在人的層面」
第二天一早，陸明在桌子上發現了一張薄薄的紙——來自史萊克城城主的推薦信，後面還附著一張紙條——「你小子要是跑到斗靈學院去我就打斷你的腿」
陸明看著這張價值幾萬金貨幣的小紙張，輕輕敲打兩下，發出清脆的爆破音，他的臉上也多出了一抹笑意。
今天的史萊克城變得熱熱鬧鬧的，街道上到處都是行人，來來往往，各個國家的人都有。
星羅帝國的窄衣窄袖，天魂帝國與斗靈帝國的長袍，偶爾還有些日月帝國的接近現代化的服飾，莊重的顏色和平整的衣口袖口。
沒有身穿素裝的平民，畢竟十個金魂幣的報名費絕大多數人都是交不起的。
整個史萊克城這天仿佛在開一場貴族宴會，只有身著華貴的人才有資格進入，許多家長圍在史萊克學院外，互相討論些首飾穿著，家庭情況，偶爾看看誰的孩子選上了，再說出幾句違心的奉承話。
陸明走在當中仿佛與這些人格格不入，他只穿了一身素衣，如同星羅城時一樣，靜靜的觀察一個個人的醜態。
史萊克學院的考核點一般設有兩處，一處城內，一處設在城外東城門，而史萊克學院就正處在史萊克城的城東，如同一個半角，將史萊克城切割開來。
陸明擠過擁擠的人群，來到了史萊克城的接待點，放著一個老舊的桌子，上面帶著裂痕和木皮脫落的痕跡。
交錢，測魂力，填姓名，武魂，一系列流程沒什麼新奇的，最後將推薦信交給招生老師。等到一切做完後發個小小的牌子，一個醜醜的新生紋章，上面印著醜陋的生物，制式粗糙，沒有一點內涵和設計學的美感。
一把老舊門鎖的鑰匙，帶著點鏽跡，兩套校服。
一個小冊子，上面寫著宿舍的位置，被分到哪個班級，幾號宿舍。
新生一班，宿舍一零八，白色宿舍樓，陸明記不清楚原著劇情的具體情節了，只是覺得有點熟悉，五六年的時光已經如同浮塵一樣把曾經粗淺的記憶掃入垃圾桶。
接下來就是在一眾家長羨慕的眼神與猜測的目光中進入史萊克學院。
裡面各種精心修剪的植物與寬闊的廣場街道，連地面也用精緻整齊的大理石鋪成，明明是石頭，但是接壤處連個縫隙都沒有。
廣場中央放著幾具巨大的雕像，分別是史萊克學院的創始人和初代史萊克七怪，許多新生都在這裡鞠躬行禮，表示尊敬。
陸明覺得很可恥，這只不過是幾個走了大運的敗類罷了，遠遠算不上他對尊敬的定義，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幾個人沒一處是做到的。
跨過廣場，兜兜轉轉看著路邊的指向標和小冊子上面的地圖，經過幾次迷路後，陸明終於抵達了宿舍區。
一棟棟顏色各異的宿舍樓，說來也奇怪，斗羅大陸的科技發展一直停留在地球封建時代，但是卻能摸索出土製水泥混凝土與鋼筋的結構。不過估計應該是造價昂貴，並沒有大範圍使用。
陸明兜兜轉轉到了一棟白色宿舍樓前，看起來頗為老舊，有種危樓的感覺，外面已經出現了大面積的牆皮脫落，漏出內部的灰色混凝土與青灰色的磚石，甚至還沒高中宿舍的賣相好看。
門口正坐著一個老頭，躺在椅子上。
陸明怔了一下，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哎，老頭，合著你一直是史萊克學院的人啊，看不出來啊，城東的老爺都沒你高貴啊」
陸明快步跑了上去，拍了拍老頭的頭，調侃了一句。
陸明早就猜測到老頭的身份，他這種強大的實力很大概率就是穆恩，海神閣閣主，不過他沒有點破這張紙，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裝作不知道。
「去去去，別沒大沒小的，你再這樣我直接讓學校把你開除了」，老頭揮了揮拐杖，敲在陸明頭上。
「你把我開除我就回去守著我的一畝三分地去，跟著誰稀罕這史萊克學院一樣」，陸明翻了個白眼，說話輕飄飄的。
「滾蛋，想走趕緊走，別在我跟前氣我」，穆恩的拐杖又一次舉了起來，衝著陸明張牙舞爪的揮舞了兩下。
「我這一零八宿舍在哪兒啊」，陸明連忙躲開，掏出了小冊子，左右端倪一下，向老頭問道。
「自己找去，老頭子什麼也不知道，說不定在五樓，你要不去五樓瞅瞅」，老頭直接閉上了眼睛，嘴裡哼哼唧唧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你當我瞎啊，這冊子上寫著四樓以上是女生宿舍，你老不死的不安好心」
「得，我自己找去」，陸明撇了撇嘴，看著閉著眼睛的老頭，也不再多言，自己走進宿舍樓去尋找。
待到陸明走後，老頭睜開了眼睛，看著那個背影，臉上露出點點的笑容，模樣看起來賤賤的。
宿舍的模樣與陸明曾經的高中宿舍沒太大區別，昏暗潮濕，左右兩側的集體洗手間裡還散發著一陣陣的怪味。
地面上是某種碎石子摻雜著土質水泥糊成的，不是拋光的質地，像是磨砂制的，看起來髒兮兮的，某些地方的牆皮已經脫落，漏出內部的灰色。
地面上還有一點點的積水，估計是某些人用水盆接水時滴落的。
順著房間號仔細找找，才找到了那個老舊的房門，鐵皮製的，門的正上邊有個小窗戶，一個老舊帶繡的黃銅色門鎖。
插入鑰匙還有沉重的滯澀感，擰動時也不方便，推門能聽見刺耳的咯吱聲。
一股沉重晦澀的氣流帶著潮濕渾濁的氣味湧出。
陸明打開了窗子，把整個房間的氣流驅散出去，氣流運動引起一陣狂風。
房間裡的每一處地方都鋪著一層薄薄的灰塵，兩張床，水泥制的磨砂地面，兩個掉漆的鐵柜子。
房頂上還有盞魂力燈，這是整間房間唯一看起來整潔高級的地方。
「史萊克學院是把所有錢都花在了面子工程上？」
陸明看著這十個金魂幣學費的宿舍一陣無語，這破爛的環境，甚至比不上某些便宜的小旅店。
陸明從空氣中攝取出一團團水分，將房間裡的每一寸的灰塵裹挾進去，隨後把這團髒水丟進走廊里的洗手間。
從手鐲中取出自己的被褥，整齊的鋪在床上，甚至掏出了些木質的地板，鋪在地面上，這樣看起來舒服多了。
木質的地板和乾淨的房間，整潔的床，看起來還算是個正經居住的地方。
弄完一切事宜後，陸明又回到了外面，他不喜歡一個人獨處，或許是獨處慣了，他很討厭那種安靜的感覺，安靜的可怕。
外面的老頭正在和一個藍頭髮的小男孩兒說話，小男孩兒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熟悉。
陸明在狹小的樓道口處還差點撞到男孩兒，連忙道了聲歉。
「男孩兒」看著陸明的臉，突然一怔，剛想說些什麼，陸明已經走遠了。
「老頭，沒事兒乾的話帶我轉轉史萊克學院唄」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振動空氣，帶著點回音。
「或許是錯覺吧」，「男孩兒」摸了摸脖子上那個散發溫熱的掛墜，喃喃自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