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上了年紀之後，眼睛往往會顯得渾濁，看上去眼珠子上蒙了一層膜一樣。

  不過姚廣孝卻是跟一般人很是不一樣。

  明明連眉毛都已經全部變白了，但是眼神卻還是炯炯有神。

  他很是認真的聽了朱瞻墉說的話之後，臉上並沒有什麼震驚的表現。

  相反的，等到朱瞻墉說話，他居然回了一句，道：「我相信你說的。」

  「啊？」

  「你居然相信我說的？你不覺得我是隨口胡謅的？」

  對於姚廣孝的回答，朱瞻墉覺得頗為意外。

  那種話他是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哪怕是自己的老娘和親爹，也沒有說過。

  因為他覺得說了也是不會有人相信的。

  可是沒想到姚廣孝居然說他信了。

  最關鍵的是朱瞻墉聽了之後，沒覺得姚廣孝是在說謊。

  他怎麼就相信了呢？

  「越王殿下，任何一個強盛的王朝，遲早也都是會經歷一些預料不到的事情。你說當初秦始皇統一六國的時候，能夠想到大秦帝國居然會二世而亡嗎？」

  「漢高祖建立大漢帝國的時候，會想到最終大漢的天下會毀在司馬家手中嗎？」

  「再比如說唐太宗會想到自己的妃子會成為兒子的皇后，甚至直接稱帝嗎？」

  「雖然你剛剛說的事情有點匪夷所思，京中三大營似乎不可能被任何敵人輕而易舉的擊敗。」

  「但是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絕對的不可能的事情。」

  姚廣孝自然也是感受到了朱瞻墉的驚訝，所以解釋了一下。

  「你說的這些東西我能理解，但是我說的水晶鏡子之類的東西的技術也是夢裡面獲得的，你也相信？」

  「為什麼不相信呢？有些人生而知之，這也是很正常的。」

  朱瞻墉：……

  「越王殿下覺得你自己是大明江山最適合的繼承者嗎？」

  姚廣孝的問話很是跳躍，突然之間就問到了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

  這種話題，正常情況下，朱瞻墉肯定是不會回答的。

  這是送命題啊。

  「少師，誰才是大明江山最適合的繼承者，這個母庸置疑是我爹啊。如果你有疑問的話，應該去問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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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瞻墉故意當成沒有聽懂姚廣孝話裡面的意思。

  今天自己來找姚廣孝，可不是來討論這些東西的啊。

  怎麼感覺完全偏移主題了？

  「你懂我的意思的！」

  姚廣孝深邃的眼神注視著朱瞻墉，沒有多說其他的話。

  這倒是讓朱瞻墉感受到了一絲的壓力。

  「少師，其實我覺得皇帝不是一個什麼值得讓人羨慕的職位，你相信嗎？」

  朱瞻墉仍然沒有直接回答姚廣孝的話。

  雖然他相信姚廣孝不會出賣自己，但是自己的命運，他不想掌握在其他人手中。

  「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都晚，每天面對一堆的奏摺，面對各種各樣的破事，想要出宮遊玩一趟都是奢侈。」

  「這種沒完沒了的日子，根本就不值得期待。」

  看到姚廣孝沒有說話，朱瞻墉接著解釋了一下。

  「可是要實現王爺心中的抱負，你沒有其他的選擇。」

  姚廣孝繼續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的關鍵點。

  朱瞻墉是有抱負的，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

  要不然他這些年就不會那麼折騰。

  紈絝子弟的日子那麼舒服，怎麼沒有見你去當一個紈絝子弟呢？

  「所以啊，有些事情讓人感到矛盾啊。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我是希望大明能夠走上一條康莊大道，屹立於世界之巔。」

  「但是不是每個人都理解我的想法，也不是每個人都支持我的想法。」

  朱瞻墉很是無奈的攤了攤手。

  「你跟皇太孫之間的情況，我大體上是有聽說的。當初皇上讓我教導太孫的時候，我也覺得他是大明最適合的繼承人。甚至太子的位置也都是因為太孫的原因才定下來的。」

  「但是不得不說，這些年你給大家帶來了許多的驚喜。如果你們兩兄弟能夠精誠合作，那麼對我大明來說應該是最好的了。」

  姚廣孝頗為遺憾的說道。

  他自己很清楚，這個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

  在皇位面前，誰都沒有妥協的餘地。

  所謂的兄弟合作，根本就不可能。

  「少師，我倒是願意做一個閒散王爺，但是你覺得有人相信我只願意做一個王爺嗎？」

  朱瞻墉這話一出口，姚廣孝無話可說。

  確實如此，哪怕是他都沒有辦法相信朱瞻墉真的不會覬覦皇位。

  更加不用說朱瞻基了。

  「這麼說來，你們兩之間，註定是沒有辦法和睦相處了？」

  「和睦相處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看爺爺和爹爹怎麼選擇了。」

  朱瞻墉這麼一說，姚廣孝眼神一亮，不過很快就變得暗澹。

  很顯然，他明白了朱瞻墉話里的意思。

  也明白了朱棣和朱高熾估計不大可能會那麼輕易的做出符合朱瞻墉的想法的選擇。

  涉及到皇位繼承人，不管是什麼年代，都是非常敏感，非常重要的事情。

  「瞻基從小就接受我的教導，也算是我的半個弟子，雖然他的性子比較灑脫，但是本質上不是一個壞人。」

  「我希望將來王爺能夠留他一條性命。」

  姚廣孝顯然不認為朱瞻基斗得過朱瞻墉。

  別看兩個人的年齡差距不是很大，但是做事的手法卻是差的非常遠。

  最關鍵的是朱瞻墉總是搞出一些神來之筆，哪怕是姚廣孝自己都找不到破解的辦法。

  更加不用說朱瞻基了。

  基本上只要朱瞻墉扯出爭奪皇位的大旗之後，朱瞻基就只有等著失敗的份。

  朝中那些大臣的眼睛也都是狠毒辣的。

  哪怕是有些人不喜歡朱瞻墉，只要勢頭已經顯露出來了，就有人過去抱大腿。

  「少師，我能放過二叔和三叔，自然也能放過我大哥。不過，就怕我給他活路，最終他自己不願意走啊。」

  朱瞻墉這一次倒是一點也不謙虛。

  他既然準備要爭奪這個皇位了，自然不會躲躲閃閃，一定會全力以赴。

  那個時候，自己那個身為皇太孫的大哥，不可能是對手。

  「老夫記住你的話了，皇上那邊，我這幾天也會見一見他。今天你就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