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
高湘君拎著酒瓶坐在屋頂上,看著村里禾場的方向,聽著那裡的熱熱鬧鬧,她很羨慕。
她不能過去,因為村民並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和方羽認識的時候,兩人都是孑然一身。
當時她問過方羽,將來想幹什麼,要想出人頭地必須當官,當官意味著要科考。
可方羽說只想做生意賺錢。
高湘君覺得他瘋了,十三歲的少年去經商,簡直是天方夜譚,而且當時還幾乎家徒四壁。
可如今三年過去了,小院從當初的一間房,變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後還有上千畝地。
千畝地里有一千人的佃戶,這些佃戶都是方羽的私人財產。
不僅如此,他還有幾家京城最大的商鋪,日進斗金。
身份也從一個商人搖身一變成了通州伯,今天還御賜了麒麟服,從此成了一個身份高貴,衣食無憂的貴人。
高湘君完全不敢想,這是方羽三年多時間達到的,像是做夢一樣。
可這個夢會不會醒呢?
如此一想,便過去了一個時辰,她喝著喝著,有些微醺。
「嘿,你怎麼到上屋頂了?」
方羽提前回了院子,看樣子也喝的有點微醺,不過人還是清醒的。
「你要不要上來?」高湘君問道。
「呃……好吧,可是我不會飛。」
「我會啊。」
說話間,高湘君人影一閃,再一閃,方羽就來到了屋頂上,他人傻了。
這麼快?
驚魂未定的他,坐在屋頂上完全沒反應過來。
「再喝點?」
「不……不喝了,今天喝的有點多,每個人都來敬我一碗,我差點回不來。」
幸好明朝的酒度數低,他本身的酒量也有所提升,不然現在就是死狗一條,任誰都喊不動他。
「不喝就不喝,看著這一切,你高興嗎?」高湘君也不勉強,她自己喝。
「當然高興啊,當初我跟你說過,經商賺錢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和我一樣的人。」
「以前我以為你吹牛,現在我信了。」
「哦……你信了,那你還記得我們打的賭嗎?」
高湘君有點臉紅,之前她認為方羽吹牛,覺得賺錢不就是為了自己,為此打賭,誰輸了誰就喊對方一聲爸爸。
「什麼打賭,都這麼多年了,我不記得了。」
「才三年而已,難道你已經老年痴呆了?」
「什麼是老年痴呆?」
「額,你就說你叫不叫爸爸?」
「」
狡辯不了,高湘君很無語,只能給自己灌酒,方羽見這架勢,連忙妥協。
這貨喝醉了發起就瘋了可怕的不得了,最厲害的一次是要一起洗澡,嚇得方羽把她五花大綁,今天便宜的老娘不在,更不能惹。
「行行行,那天在山坡上欠你一次,抵消了。」
「這也行?」
「那你叫啊?」
「當我沒說。」高湘君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方羽急忙搶過來酒瓶,「還喝,你都要醉了。」
「醉了好,醉了就不用記得要報仇,我好累啊。」
「我說了,這個仇我會一起報的,你要相信我。」
「可是如果報了仇,我以後去幹嘛呢,除了殺人,我好像不會幹別的,除了你,我沒有別的親人,我該怎麼辦?
面對高湘君的迷茫,方羽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為了報仇,放棄了一切,如果哪天寧王父子一死,就會感覺自己沒了活著的價值。
她從小訓練成刺客,除了殺人,別的真不會。
方羽覺得自己倒是能養她一輩子,可是這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無法回答的方羽,只好輕輕的摟著高湘君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兩人看著黑暗的天空,呆呆的看了很久。
弘治十七年,大年初一。
原本這個日子是皇帝和百官最繁忙也是最累的一天,需要在天不亮就開始參與定正旦朝會儀。
這個定正旦朝會儀,簡單的說就是皇帝接受百官的朝賀。
你以為這是個簡單的朝賀,那就錯了,各種流程、規矩禮儀漫長雜多,整個過程需要上千人參與。
從拂曉一直到午時才會結束,洪武帝時期百官苦不堪言,還好後來接任的皇帝嫌太麻煩,就給簡化了許多。
簡化到朱佑樘這裡,直接變成了進宮拜一下就行了,然後趕緊回去。
百官當然樂意,原本拂曉就要打卡上班,變成了早上八九點上班,簡直爽歪歪。
方羽就慘了,一大早起來就被安排給村里小孩發壓歲錢。
大明大年初一就可以去拜年,可不是像後世大年初二才開始。
所以,新民村村民對方羽是感恩戴德,帶著小孩就來給方羽送上新年祝福。
方羽便給小孩壓歲錢,錢不多,也就一錢,也不知道發了多久,終於沒人了,他才吃早飯。
可剛吃完早飯,胡三就說外面來人,這一次是店鋪的員工,熙熙攘攘的好多人啊。
方羽出去看了一眼,傻了。
弄得他只能說急忙兩句,第一禮物不收,第二心意收到了,大家回去。
說完,便讓胡三安排眾人原路返回,有帶小孩的便給壓歲錢。
就這樣還是忙活半天,方羽以為完了,誰知道沒過半個小時,胡三又說道:「少爺,又來人了……」
「誰……誰啊?」方羽癱在椅子上,都結巴了。
「坐馬車的,不像是普通人,像是大戶人家。」
「這幫人瘋了,又不沾親帶故的,客套什麼啊。」
「少爺,你這人的名,樹的影,人家不能不來巴結啊。」
「你……你說的有道理,開門吧,接客……」
方羽雖然很無奈,但沒辦法,人情世故,而且在這京城,人家能巴結你,說明你現在非常行。
要是等人家的狗都不來你家門前拉屎了,說明你已經沒用了。
但讓他很意外的是,第一個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壽寧侯張鶴齡,跟著的是他的女兒張云云和兒子張知節。
「通州伯,我們來拜年了,祝你日進斗金,事業蒸蒸日上」張云云和張知節本應該叫少爺的,但是壽寧侯在,只能官方一點。
「謝謝,新年快樂,來,這是壓歲錢。」方羽習慣性的給了這兩人一個紅包,看的張鶴齡有點覺得有點滑稽。
這小子還沒有自己兒子大,怎麼成了一個小大人。
「謝謝通州伯」張云云和張知節可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還覺得理所應當,員工給老闆拜年,不羞恥。
張鶴齡老臉通紅,這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和自家孩子的區別。
人家都已經是通州伯了,你們還一個個腆著臉要壓歲錢,無語子。
方羽招呼著三人坐下,緊接著,胡三又領著人進來。
他一看,是左都御史戴珊,帶著女兒戴夢蘭,而後太子侍讀楊廷和,帶著兒子楊慎。
兵部侍郎……
戶部尚書、侍郎……
吏部尚書、侍郎……
就連次輔徐縛的女兒徐紫韻都來了,不過徐縛沒來,好歹是次輔,身份擺在那。
最後一個到的是兵部尚書王恕和女兒王慧,以及工部侍郎妻子姜氏和女兒徐思卿。
這兩家都是被女兒硬拽過來的,至此整個朝廷大員齊聚一堂。
方羽頭都大了,你們這麼搞,是要玩死我啊。
皇帝要是知道了,別的人一挑撥,那就是結黨營私的罪名,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要趕人走的話,那就是得罪了所有人,他現在在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搞他。
「各位,大家既然都來了,那就留下吃頓飯,不過我先說明,禮物我就不收,都拿回去,不然就是不給我面子。」
方羽頂著壓力留下眾人吃飯,既然都來了,不吃飯別人也會說閒話,吃飯也會說閒話。
那還不如先解決眼前的問題,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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