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朱佑樘的罪己詔已經正式下發,昭告天下。
曰:
朕以涼德,仰承皇考付託,兢兢業業,十有六年,不敢暇豫。
即位之初,驅逐奸佞,勤於政事,勵精圖治
朕幼年不幸,承蒙祖母垂憐,得以及冠便躬行節儉,不近女色,勤於政事,重視司法
然,朕寵妻信戚,任人唯親,終得天之怒,朕之罪也。
予惟返躬修省,改過正心,上答天慈,下釋民怨。
諸臣若願為大明國之忠良,則當赤心為國,竭力盡心,匡朕之咎,移民之俗。
若自甘卑鄙,則當掛冠致仕,了此殘生,切勿尸祿保位,益增朕罪。
……
筆隨淚灑,通諭知之。
整個罪己詔六七百字,洋洋灑灑,大概的意思是先說了一下當上皇帝幹了什麼好事,然後又講了一下自己的悽慘身世,博一下同情。
層層鋪墊之下,說自己因為寵愛娘子,愛屋及烏的給了小舅子諸多賞賜便利,導致天怒人怨。
最後表示自己會反省改過,希望百官能監督。
從上到下,朱佑樘都照顧到了,態度非常的好,所以百官和百姓們都感動的掉眼淚,風向很快就變了,個個又開始稱讚朱佑樘是個明君。
可是有人日子好過了,有人日子就不好過。
比如張皇后,她看到罪己詔,整個人傻了。
明明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怎麼就自己突然紅顏禍水,禍害江山了。
……
乾清宮。
「陛下,臣妾求見」說是求,話音未落人已經到眼前了。
朱佑樘和劉健暗道不妙,因為張皇后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陛下,臣告退……」劉健這回學聰明了,說完就溜,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朱佑樘:「」
該來的還是要來,躲都躲不掉,他唯一痛心的是,劉健居然臨陣脫逃了,說好的幫我吸引火力的呢。
叛徒!
「陛下,別看了,劉大人早沒影了,說說吧,罪己詔怎麼回事?」張皇后怒目圓瞪。
「玥玥,你這怕是有什麼誤會,朕那只是權宜之計。」朱佑樘嬉皮笑臉。
「權宜個屁,百姓把我張家罵慘了,指著我張家門楣扔雞蛋菜葉子,我張家這名聲是徹底毀了。」
「這……要不玥玥還是忍忍吧。」
「忍不了,我張家怎麼能被這麼污衊呢,陛下,請陛下撤回罪己詔。」
「不行,這絕對不行!」
「怎麼不行,你重新寫一個不就行了,我不管,你要是不寫,我就回張家,讓別人指著我的鼻子罵死算了。」
張皇后哽咽,淚眼婆娑的,甚是可憐,讓人不由得心疼。
朱佑樘難受之極,可一邊是江山,一邊是美人,很難選啊。
一時沉默了。
「好,陛下看來是不管臣妾的死活了,我這就回張家,你另娶皇后吧。」
「玥玥……你……」朱佑樘想攔,但是人根本沒動。
張皇后也是心裡衝動,一轉身就後悔了,可是見丈夫都沒攔住自己,心裡很失落,一咬牙跑出去了。
這事鬧的。
「方羽,你小子出的什麼餿主意,害死人了。」朱佑樘懊惱地吐槽了一句,隨即大喊道,「牟斌。」
「臣在。」
「去跟著皇后,別讓人傷著了。」
「是」
錦衣衛指揮使牟斌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傳來的,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很快,他就出現在了皇后的坤寧宮。
此時的張皇后正吩咐侍女茉莉在手裡包袱準備出宮。
「娘娘,咱真的要回侯府嗎?」茉莉隨意問了一句。
「回個屁,就去看一眼。」張皇后還在氣頭上。
「那咱收拾這麼多行李幹什麼?」
「去我兒子家。」
「東宮?」
「東什麼宮,去通州。」
「哦……大少爺家,我差點忘了。」
自從張皇后認方羽做義子,茉莉就把他當成大少爺,朱厚照是二少爺。
畢竟方羽不是真正的皇子,所以只能這麼叫,張皇后也沒什麼意見。
收拾完後,兩人就出宮了,先是去壽寧侯府,張皇后難得回一次娘家,以前回去都是光宗耀祖,如今回去得偷偷摸摸。
所以她很低調,打扮的和喬裝出宮一樣。
一炷香後,壽寧侯府。
此時整個侯府內氣氛很低沉,張鶴齡心情很不好,在家裡砸東西。
一言不合,還拿丫鬟出氣,搞得人心惶惶。
侯府也是大門緊閉,防止有過激的百姓衝進來扔雞蛋菜葉子。
張皇后站在侯府門前,讓茉莉去敲了敲門,門房直接認出了茉莉,激動的連滾帶爬的跑進去通報張鶴齡。
張鶴齡一聽,也是很激動,連忙迎了出來,「娘娘,你怎麼突然回來了,莫不是……」
「是什麼是,別喊我娘娘了。」
「難道陛下真的把你休了?」
「大白天的說什麼夢話。」
啪!
張皇后一巴掌拍在了張鶴齡的腦袋上,張鶴齡被打懵了,等他反應過來,張皇后已經進去了。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胡說八道了,連忙跟上去了。
上了茶,姐弟倆坐下,張皇后不說話,張鶴齡也不敢開口。
半晌。
「你是不是在怨恨陛下?」
「姐,我不敢。」
「不敢最好,我提醒你一句,雖然張家如今很輝煌,但這一切都是陛下給的,沒有陛下,你什麼都不是,所以罪己詔里說的其實也沒錯。」
「是是是,大姐,這點我也想過,可就是很憋屈。」
「憋屈什麼,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
「我知道了,只要姐您還是皇后,我什麼都能忍,就怕別有用心之人會蠱惑陛下廢……」
「嗯???」
張皇后怒目而視,嚇得張鶴齡廢后二字只說了一半。
「臣弟該死,不敢胡言亂語。」
「你給我記住,只要我沒死,陛下就不會幹那事,再有下次,傳到陛下那裡,我也保不了你。」
「是是是,臣弟不敢了。」
「起來吧,我走了,告訴族人,最近都給我低調的,想死的我不會攔,也攔不住。」
「大姐,你這就走了……」
張鶴齡看著張皇后人走遠,他才明白,這是來敲打自己的。
可問題是,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幹啊,怎麼就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他想想還是忍不住,氣的抓起茶杯就想砸了。
忽然,張皇后又回來了,只見她風風火火的跑進來,然後掠過自己說了一句話。
「別說見過我。」接著,人就跑進了內院。
張鶴齡一臉懵,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還有這話什麼意思?
此時,下人進來稟告,「老爺,外面通州伯求見。」
「通州伯……方羽,他來幹什麼?」
張鶴齡第一個想法就是,這貨來看自己笑話的,可轉頭一想也不對,如今自己臭名昭著,別人避之不及,他反倒貼上來,不符合常理。
「去,把最好的大紅袍拿出來。」
「是,老爺。」
不管方羽什麼目的,張鶴齡都覺得在這種非常時期,自己不能得罪,他親自去迎接方羽。
走到大門口,果然看見方羽帶著一個僕人站在外面。
「喲,什麼風把通州伯給吹過來了,未能遠迎,失禮失禮。」
「別客氣了侯爺,你現在自身難保,我是來救你狗命……啊,不是,我是來救你猴命的。」
「通州伯……你真會開玩笑,請。」要不是張皇后剛剛敲打過他,他肯定會修理方羽。
誰狗命呢?
我他娘的是皇親國戚,大明侯爺,信不信我讓你當場消失。
張鶴齡氣的手抖,但是沒辦法,他只能忍著,把人請進去,奉上了最好的大紅袍,然後才開始寒暄。
「通州伯此次過來,不會真是來看本候笑話的吧。」
「當然不是,昨天已經笑過了,今天主要是來拉你一把。」
「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