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繼續爬回大岩石上，盯著外邊。

  遠處的道上，已經沒有老百姓奔跑了，只有路邊橫七豎八的倒下的人，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那豆腐塊樣的房屋裡，拖出來了女人，那是些慌了神沒來得及躲進石洞來的人，她們在拼命掙扎，被押上了馬車。

  綠頭起義軍還在屋舍里搬東西，往馬車上放。應該是從屋裡搜出的糧食和牲畜。

  後山上，綠頭起義軍開始搜人。

  唐唐看見，男人被他們搜出來，當場就被他們用大刀長矛刺死了。女人，尤其是年輕的姑娘和媳婦，他們沒殺，他們把女人的手捆起來，往山腳下的馬車上押送。

  後山里，不斷有慘叫聲哭聲咒罵聲響起。

  有幾個綠頭起義軍搜到大石洞附近了。岩石上趴著的人個個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把這幾個綠頭起義軍吸引過來了。

  有三個綠頭起義軍在岩石下面放水，三個人排著站著，唐唐能看見他們三個戴綠頭巾的頭頂和立著的長茅尖上的紅紅的血。

  只聽見一陣「嘩嘩」的水聲過後，有一個綠頭起義軍說話了，他問另外一個同伴:「黑哥，你說咱們殺死這些老百姓，是不是有點殘忍？他們又沒反抗。」

  這個綠頭起義軍，應該還算有點良知的。唐唐屏住呼吸，繼續往下聽。

  就聽得那個叫黑哥的，呸了口濃痰，大聲說:「殘忍！什麼叫殘忍？！這兒的人和下關的一起聯合守城，他們死命打咱們，三天了！咱們死了多少兄弟！大頭領的親胞弟也死了。咱們得替兄弟們報仇！他們都該死！」

  「不光他們得死！他們的子孫也得死！他們的媳婦妹子，還得伺侯我們，替他們還債！大頭領說了，血洗這兒。除了女人，財寶和牲畜，別的一樣不留！」

  唐唐聽得怒火「噌噌噌」往上冒。這是什麼強盜邏輯？如果你們不去進攻，他們又怎麼會拼命反抗。

  再說拼命反抗的是那些守城的人。那些守城的人也未必是自願的。這兒的人更何其無辜？

  唐唐真想痛罵:這是什麼狗屁起義軍？這簡直是一夥強盜啊！一群烏合之眾啊！

  就聽得另一個綠頭軍說:「走了，走了。咱琢磨這些幹什麼？上頭叫咱怎麼做，咱就怎麼做！早點清理完，咱早點回去。晚上論功行賞。這一次，怎麼也該給咱哥仨賞個女人了！」

  「那是，酒喝著，女人摟著，快活似神仙啊！」

  三個綠頭起義軍嘿嘿笑著往山上爬，他們壓根就沒發現這頭上的大石頭後面，有個大石洞，石洞裡，藏著二十來號眼冒怒火的女人。

  本書首發：——

  綠頭起義軍在山上搜了兩三個時辰，這才陸陸續續下了山。不過他們也沒走，他們用馬車將女人糧食等往縣城方向送。

  十三彎的道上來來回回都是這些綠頭巾們。早上從一道彎上面追出去的隊伍也陸續回來了。

  唐唐和洞裡人都提心弔膽的，真怕他們再一次來搜山。不過他們沒再往後山上爬。

  天漸漸暗下來了，十三彎的路上有綠頭起義軍守著，三五步之遠，就有火把跳動。每個院子前後，也立著火把。綠頭起義軍在院子裡進進出出。

  從後山上望去:十三彎燈火通明的。十三彎從沒這麼燈火通明過。那每一個跳動的火焰，像血一般。那應該是慘死在十三彎的冤魂在飄蕩。

  唐唐回了洞裡，洞裡有點黑，借著外面的火光月光，唐唐也能看見，洞裡二十來人就這麼呆呆地坐著，各自想著心事。

  有人開始小聲哭了起來，很快，有更多的人在小聲哭。

  那哭聲在洞裡迴蕩，嗚嗚咽咽的，就像風颳過樹林發出的聲響。

  唐唐沒說話:現在這些綠頭起義軍離得遠，他們也聽不清，就是聲音被風傳了過去，他們也只以為是風聲。

  這些女人太可憐了，她們的希望徹底破滅了。就讓她們哭吧！她們需要渲泄。

  唐唐慢慢走過去，大林嫂和羅婆婆中間，給她留了個位置，她坐了下來。

  大林嫂在給唐清清餵奶。

  大林嫂是有準備的。她在大包裹里不光裝了孩子的衣物尿片，她還收拾了兩床薄毯子，見唐唐坐下，遞給唐唐一床。

  唐唐裹了毯子，將窩在羅婆婆毯子中間的小虎接了過來，摟在了懷中。

  山洞裡不暖和，還好大林嫂細心，拿了毯子。要不這小虎和小清清，肯定挨凍。唐唐看看其他的女人們，顯然她們沒提前準備，她們什麼都沒帶。

  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再漸漸的，都沒有了。

  女人們哭累了，互相斜靠著閉著眼睛蜷成一團睡覺。有個男孩跟他娘說:「娘，我餓。」

  唐唐認得，那是最先進洞的那三個女人帶的孩子。

  「你老子你爺你奶都死了！還有在你奶家的你妹子也死了咱家也被搶了！你還想著吃？！」那女人哭著踹了那男孩一腳，那男孩也不敢再說了，爬得離女人好幾步遠，也蜷著身子睡覺。

  唐唐也餓，她有些後悔沒把番薯干帶些來。那些番薯干就藏在石家院子後面。石家院子前後有綠頭起義軍站崗，現在也不能去取。

  要是現在有番薯干，拿些番薯干出來，給這男孩和這些女人分點，充充飢。

  還是自己思考欠妥。她只以為這些人搜一搜，搜不出士兵就會走。哪會想到一天了，這些綠頭起義軍還在這盤踞著。看樣子他們是要趕盡殺絕啊。

  說實話，唐唐也餓了。一天沒有東西下肚，只喝了點石洞壁的水解渴，怎麼可能不餓？

  唐唐看一眼羅婆婆，羅婆婆圍著張舊毯子靠著她的包裹已經睡著了。

  唐唐再看看大林嫂，大林嫂也閉了眼睛在睡覺。大林嫂還餵著兩個孩子呢！大林嫂應該更需要食物。

  唐唐將懷裡的小虎摟緊了點，也閉上眼睛睡覺。

  睡著了，就不會覺得肚子餓。真希望明天一早醒來，這些綠頭起義軍就都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