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向南疾行,沿途仍然有不少活屍,眾人顧不上收拾他們,只能儘快趕路,爭取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落腳之處。
好在他們運氣不錯,復行了將近兩個時辰,終於看到了一間客棧。
客棧外砌著一圈高牆,原先是用來防強盜,卻未想到在這末世里派上了用場。
陸淵解決了在客棧外遊蕩的幾隻活屍,才上前敲門。
裡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那扇門被緩緩打開,露出了一張尖瘦黝黑的臉。
「你們是誰?」
陸淵忙道:「我們是過路的旅客,想在此處歇息一晚,不知可還有空房?」
那男子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那輛馬車上,眼裡閃爍著一絲精光。
「空房當然有,不過這價格可不低,你們付得起嗎?」
陸淵也能理解,如今這世道,能得一處安身之處已是不易,只是這錢……
身旁伸出了一隻小手,上面托著一錠黃金。
裴念安冷眼看著那黑瘦男子,「夠麼?」
一行人進了客棧,才發現院子內還停放著兩三輛馬車。
那黑瘦男子解釋道:「那些都是這裡的客人的。有的是上京探親的,有的是過路的商客,本以為住一晚就走了,誰知道外面那些鬼東西出現了……」
話音未落,黑瘦男子瞧見溫虞和宋相思她們從馬車內走了下來,那一瞬間眼睛都瞪直了。
陸淵往他面前一站,面色冷峻。
「帶我們進去。」
黑瘦男子回過神來,忙不迭地把他們迎進去,眼角的餘光還不忘瞥向溫虞,透漏著一絲不懷好意。
眾人隨他踏入客棧內,昏暗的燭光勉強照亮這一方大堂,裡面三三兩兩地坐了不少人。
溫虞掃了一圈,屋內明顯分了幾撥人。
一對帶著孩子的夫妻,幾名圍著喝悶酒的商客,一名年輕富貴的姑娘和她的僕人,還有一對專心吃飯的兄妹。
他們這一群人進來,他們也只是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很快又把頭轉回去。
迎面一名大高個走了過來,警惕地盯著陸淵一行人,目光尤其在陸淵腰間的劍上頓了一下。
「黑子,他們是誰?」
叫黑子的黑瘦男子忙道:「大……掌柜的,他們是過路的旅客,打算在這住一晚。」
「住一晚?」他意有所指道,「你跟他們說價錢了嗎?」
黑子壓低了聲音,雙手比劃著名,「說了,那麼大一錠金子呢!」
大高個這才滿意地笑了,一臉橫肉,在燭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行,帶這幾位客人上去吧。」
角落裡,一名藍衣公子將目光從溫虞他們身上收回,才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小不點。
「慢點吃。」
雲驚墨清雋俊美的臉上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伸手把雲歲歲嘴邊的飯粒拿了下來。
雲歲歲看著不過六七歲的模樣,一雙眸子水汪汪的,皮膚白嫩,肉感十足,臉上的表情帶著不諳塵世的天真。
她奶聲奶氣問道:「哥哥,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家啊?」
雲驚墨動作一頓,緩聲道:「快了,哥哥已經傳信去晉州,你賀玄哥哥要是收到信了,就會派人來接我們的。」
「我們不能自己回去嗎?」
雲驚墨無聲地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轉頭看著窗外昏沉的月色。
他是晉州最大的商戶雲氏家主,此趟前來洛京談生意,經不住雲歲歲的糾纏,才把她帶上。誰知在返程途中,京城便遭此變故。
他的手下全都死了,他帶著雲歲歲一路逃難,不得已只能暫時在此落腳。
縱使雲驚墨已經傳信給他的摯友,晉州司馬賀玄,但是此處離晉州甚遠,雲驚墨都不知道,憑他一個人,還能保護雲歲歲多久。
「啪!」
「臭丫頭!老子讓你吃了嗎?」
鄰桌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那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一巴掌甩在了他面前的少女身上,少女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一旁的婦人卻好似習以為常,只專心照顧著她的小兒子。
周圍的人紛紛投來了看熱鬧的目光,雲驚墨亦是其中一個。
世道本就艱難,更何況如今雪上加霜,外面到處都是吃人的怪物,他們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數。對於自私自利的人來說,一個饅頭,一杯水,可比親生骨肉重要多了。
只是雲驚墨沒想到,雲歲歲會拿了桌上的饅頭,蹬蹬蹬地朝著那名少女跑去。
「姐姐,給。」
白梨紅著眼眶看著面前的小不點,渴望的目光落在了那饅頭上,卻不敢伸手去接。
那中年男子白豐年一瞪,「哪來的毛丫頭!滾遠點!」
雲歲歲被他嚇得一顫,往後退了兩步,被雲驚墨扶住。
他站起身來,修長挺拔的身軀,愈發襯得這座客棧逼仄狹窄。尤其那一身的貴氣,與這昏暗老舊的環境格格不入。更別提那張俊雅斯文的臉,涼薄的目光刺得人遍體生寒。
雲驚墨瞥了一直沉默的白梨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笑。
「佛說因果輪迴,白老爺,你可得小心了。」
沒管臉色難看的白豐年一家人,雲驚墨牽著雲歲歲的手上了樓。
雲歲歲很是不解,「哥哥,為什麼那個白老爺要打白姐姐?她不是他的女兒嗎?」
雲驚墨無法跟被他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雲歲歲解釋重男輕女的陋習,只能委婉道:「可能,他不喜歡她吧。」
雲歲歲似懂非懂地點頭。
「哥哥,我覺得你應該很喜歡我。」
他失笑,一本正經,「哦?何以見得?」
「因為你都沒打過我啊!」
小姑娘天真的聲音夾雜著男人低沉的笑自二樓傳來,坐在大堂里的白梨握緊了手裡那個冰冷的饅頭,再看看對面的生父和繼母,和得意地挑釁她的弟弟,默默低下頭去,遮住了眼裡的陰霾。
廂房內,溫凌好不容易等到陸淵出去熬藥,宋相思去準備吃的,只剩下他和溫虞以及一個昏迷的慎昭,總算忍不住開口了。
「他有病?」
溫虞淡定道:「是個人都有病,有啥稀奇的?」
溫凌氣得跳腳,「可也沒人告訴我,他得的是瘋病!」
溫虞皺了皺鼻子,認真道:「疾病歧視可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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