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山知縣這幾日非常忙,當然他倒不是忙著抵禦南下的闖賊,雖然前幾日聽聞闖賊南下的消息後,羅山知縣確實恐慌了一段時間,甚至已經做好了隨時提桶跑路的裝備,可隨著盧象升連續在葉縣和確山縣的大勝,羅山知縣那懸著的心終於有落了下來。
感覺劫後餘生的羅山知縣瞬間覺得後悔起來,後悔自己因為擔心闖賊南下,竟然白白耽誤了幾天撈銀子的時間。
為了彌補自己的受傷的心靈,羅山知縣決定再接再厲,爭取加個班把耽誤的時間給補回來。
說起羅山知縣撈銀子的法子,那還得從此前史可法召集的六安大會說起。
為了保證江淮地區的這份安寧,當然更為了保證江淮地區那些士紳大族們的紙醉金迷,大金主錢不疑答應出錢給沿河的各個州縣,讓各個州縣清空淮河內的船隻,並徵調當地漁民成立巡河隊。
不管錢不疑的目的是什麼,總歸他是答應出這個銀子,各個州縣只要老老實實的按方抓藥,不說肯定能擋住南下的闖賊,至少可以延緩闖賊南下的腳步。
一旦闖賊的腳步慢了下來,那身後的盧象升就有機會可以聚而殲之,所以對江淮地區的這些州縣而言,守住淮河就是守住他們的安危,守住他們的身家性命。
可偏偏就這麼一個簡單任務,還有官員想在裡面撈好處,比如羅山知縣。
按照當日開會定下的規矩,淮河沿岸的州縣需儘快清理河中的船隻並徵調漁民成立巡河隊,可漁船是漁民養家餬口的工具,成立巡河隊更是存在一定的風險,所以為了讓這些漁民不那麼牴觸,錢不疑給各州縣相應的補貼。
官場的規矩大家都懂,這筆銀子全部發到漁民手中是不可能的,有良知的官府可能和漁民來個四六分,沒良知的官府可能和漁民來個二八分,再狠一點的官府直接將這銀子裝口袋裡。
至於收繳漁船和成立巡河隊,這不本就應該是屁民該幹的事情嗎?
在這些官員的眼中,什麼時候徵調屁民幹活還需要發銀子了?官老爺讓你們這些屁民幹活是看得起你們,還想要銀子,想什麼美事呢?
而羅山知縣不屬於以上官員中的任何一種,因為這老小子不僅沒想過給這些屁民發銀子,而是想著怎麼再從這些屁民手中再撈一把銀子。
羅山知縣定下規矩,羅山縣內所有漁船必須上繳,所有漁民必須到縣衙報導,若有違抗那自是嚴懲不貸。
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還只是想白嫖,羅山知縣最狠的是,如果想不繳漁船,不來縣衙報導干巡河的差事,那就交銀子。
只要一人交夠三兩銀子,那官府就允許你安安心心的在家打魚賺銀子。
不得不說,羅山知縣這一招是真絕了,錢不疑發下來的補貼給貪了還不夠,還得從本地漁民身上再扒一層皮。
至於說羅山知縣為何敢如此膽大妄為,倒不是說他不知道闖賊一旦渡過淮河的後果,而是人總有僥倖心理,在他看來,既然大傢伙都在認真備敵,那羅山縣稍微放鬆一點也無所謂,反正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著,砸也砸不到他羅山縣頭上。
為了彌補前幾日因為恐慌而耽誤的時間,羅山知縣再次派自己的捕頭帶隊下去催銀子,誰敢不交銀子,那就砸了誰的船。
如此暴力的催繳下,銀子倒是收了上來,可羅山縣的漁民們那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不僅出船出力還得出銀子。
「大人,今日又收上來八百多兩。」羅山縣衙內,師爺一臉笑意的向羅山知縣說道。
「不錯,銀子還是按老規矩。」羅山知縣聽聞又有八百多兩銀子入帳,頓時心情大好。
「大人果然好手段,屬下真是佩服。」師爺一聽還是按老規矩辦,這心裡一下子樂開花了,因為一旦按老規矩辦,那這八百多兩銀子裡可就五十兩是他的。
平白多撈了五十兩銀子,這師爺怎麼可能會不乖乖把馬屁送上。
「大家都是在官場混的,拼的是什麼,拼的就是膽子大。」羅山知縣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別人敢撈的銀子我也敢撈,別人不敢撈的銀子我還敢撈,那我們這不就賺了嘛?只要我撈的銀子夠多,那我升官的速度就能比別人快,我升官的速度比別人快,那我撈的銀子就要比別人多,所以升官還要發財,如果不發財,那升官還有什麼意思?」
「高,大人實在是高。」師爺俯首稱讚道。
羅山縣衙內,知縣和師爺還想著如何快速的撈銀子,而羅山縣城外的廣大鄉村里,那些被搶了銀子的漁民們正聚在一起。
要知道羅山知縣雖然只收到八百兩銀子,那並不是說下鄉收銀子的人就只收了八百兩,羅山知縣貪,那他底下的這些小嘍囉更貪,所以這些下鄉的人員很可能收繳了一千兩,至於多出來的二百兩,那不過是點跑腿費罷了。
連年的重稅已經讓大明的百姓到了破產的邊緣,這些普通百姓已經承受不起任何的風險了。
這一千兩銀子收繳上來,不知有多少普通百姓因為這一千兩銀子而家破人亡了。
俗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大家一起被官府盤剝,那大家心裡還有個心裡安慰,反正到哪都活不下去了,那就索性在這地方湊合過吧。
可問題是如今隔壁幾個州縣不僅不收銀子,官府還發銀子,這消息一傳出來,瞬間就讓羅山縣的漁民破防了。
就在羅山知縣和師爺為自己的膽大而沾沾自喜時,一股暗流開始在羅山縣的漁民中涌動。
以前不管官府如何壓迫,這些個漁民也只能默默承受,可如今不一樣了,闖軍南下的消息不僅官府收到了,民間自然也傳遍了。
這消息讓羅山縣的不少漁民有了想法,以前闖軍沒來時,大傢伙沒的選,可如今闖軍來了,大家有的選了。
在羅山知縣的騷操作下,幾個膽子大的漁民瞬間就做出了一個決定——爺投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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