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聽到了這句話,公儀澈睫毛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見夕顏在側,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卻難以挪動半分。
「別動了,你現在的身子不移挪動。」夕顏冷冷道。
公儀澈的臉上掛了歉意,語氣微弱道:「讓城主擔憂了。」
「我可不是擔憂你,你以為你自請懲戒,我就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如今本事見長了,不僅敢背著我做事,還敢和血魔宮作對。」
夕顏緩緩走向窗邊,看著窗外的梨花,「公儀澈,你是想公儀家就這般斷送在你手裡是嗎?」
公儀澈垂了垂眸,微微一笑:「城主言重了。無中生有的事,何至於此。」
「到這個時候,你還笑得出來?」夕顏臉上有些慍色,餘光瞥了眼公儀澈,「也罷,我倒是好奇,你到底能撐到幾時。」
公儀澈輕笑了一聲,一臉淡然道:「不過是承了那左使一掌而已,我還不至於那般脆弱,如城主所見,我不是還能和你說話嗎?」
夕顏眼光微冷:「是嗎?我在這裡坐了幾個時辰,你才察覺到我,你不是平日裡最是機警敏銳,什麼時候這般遲鈍了?」
聞言,公儀澈一時緘默,找不到好的說辭。
夕顏的視線掃到桌上的茶水,冷聲又道:「其實你很清楚你自己的身體,要不然也不會換了平日你慣喝的清茶,而換了這凝神固氣的凝香茶。」
「不過我告訴你,僅憑這東西可起不到什麼作用,那左使那個時候,顯然是動用了神靈木柳,你這具身體的神魂遲早會離散!」
「是嗎,那我可真是運氣不太好呢。」公儀澈的臉上卻沒有太大的起伏,只是嘴角的笑意略微有一絲苦澀,「不過,即使是這樣的結果,我公儀澈也認了。」
至少,他一直遵守著他心底的契約。只要她安然無恙,這便夠了。
「那你好自為之吧。」
夕顏面色微怒,但看著公儀澈的樣子,旋即又嘆了口氣。
她雖惦念著和他的年少之誼,可他如今的狀況,她也是束手無策,轉身走出了府邸。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公儀澈也不禁垂了垂眸。
夕顏是他一生追隨的城主,也是他的知己。
他本想一直守在她身邊,守住她心中的玄洲,可沒想到會給玄洲帶來這麼大的變故。
想到這裡,他的心底不由得浮起一股歉意。
「家主,有人拿著銀杏葉,說是想要見您……」
一個侍從的通傳聲從門口傳來,他眸光下意識地往門口的方向望去,隨後淡淡說道:「不見,就說我事務繁重,無暇顧及。」
那侍從頓了片刻,似乎糾結了許久,還是忍不住說道:「可是家主……那片銀杏葉有些特別……上面有您的筆跡,或許,是對您重要的人……」
聞言,公儀澈眸光閃了閃。他只在一片銀杏葉上刻過字。
「讓她進來。」
剛說完,他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急切吩咐道,「拿一件銀杏浮浪袍給她。」
不多時,待他剛從床榻上移到桌邊,房門便嘭的一聲被人推開。
「公儀澈!」
聽見錦鳶的聲音,他還是一時有些顫抖,手中的凝香茶也不由得撒了些在身上。
公儀澈的眼眸微抬,目光漸漸掃到錦鳶身上,看著她手中拿著的銀杏浮浪袍,眉心微微一蹙。
公儀澈的語氣有一絲責怪:「你怎麼過來了,不知道血魔宮近日來了玄洲嗎?」
「我才要問你,公儀家損失慘重,就連你也負了傷,你為何不告訴我?」錦鳶神色焦急地看向公儀澈。
不知為何,看見她此刻的神情,他的心底竟有一絲暖意,游離的神魂也有幾分安定下來。
所以,她是因為擔憂他,才冒險來了玄洲嗎?
「你……」公儀澈怔愣了片刻,才緩緩又道,「你先穿上銀杏浮浪袍……不然玄洲便會先發現……」
「不必。」
公儀澈話說到一半,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傳入他的耳畔。
溫曄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眸光幽森:「公儀大人的東西金貴,還是自己留著穿吧。」
公儀澈瞪大了雙眼,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竟會和溫曄一同過來。
這個人明明傷害她那麼多次,她為何還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他?!
先前的驚喜,轉瞬化作了一股莫名的怒意,看向錦鳶的臉色明顯難看了些。
錦鳶解釋道:「我服了隱流丹,玄洲不會察覺到我們的仙氣,你不必擔心。」
而聽到錦鳶口中「我們」二字,公儀澈心中的煩悶又多了幾分,他抬眼看向她身後的溫曄,冷聲道:「青丘二殿下怎的也有興致光臨我公儀府?我似乎不記得,有邀請過你?」
溫曄眉眼微挑,斜睨了他一眼:「我也不想來,只是我身旁這個人非要來,而我倆現在被這紅線鎖鏈綁著,我想不來也不行。」
說罷,溫曄故意露出了自己手臂上的那條紅繩,眼神之間,儘是寒光。
公儀澈掃了一眼那紅繩,一時嘴角抽搐,氣得有些說不出話。
紅線鎖也是月下宮的玩意兒,這東西,只有在共飲月下靈泉的人身上才能發揮效用。
溫曄這話,是明里暗裡向他宣誓,自己對錦鳶的主權。
情緒波動的片刻,他的神魂也突然有些不穩,公儀澈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茶盞,沉著氣又飲下了幾口。
溫曄繼續道:「不過倒是沒有白來,見到公儀大人如今這幅樣子,我都快記不起你在我面前叫囂的模樣了……」
「哦對了,前些日子你還說什麼來著?好像是說我永遠找不到錦鳶吧?可你看現在,她不就站在我旁邊嗎?」
「所以說,再怎麼費盡心機,不是自己的東西終歸不是自己的,你說對嗎,公儀大人。」
溫曄微微湊到公儀澈身前,刻意加重了語氣。
就連錦鳶也聽出了溫曄言語中的挑釁,連忙呵止道:「別說了!」
而公儀澈心底更是情緒翻滾,看著溫曄的眼神也漸漸陰沉,氣得咳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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