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天諾拱手,心中火燙,雖然接觸時間甚少,但禁軍丙二營的諸位,給他的印象屬實不錯,行事果決直爽的武人,確實和心思縝密陰柔的文人大不相同。
因著還要入京,酒席早早結束,臨行前手掌腫脹的李校尉狠狠踹了包不羈一腳,然後衝著柴天諾拱手:
「柴秀才,相逢即有緣,莫要忘了丙二營,若是以後沒有去處,某等歡迎!」
柴天諾拱手回禮,重重點頭。
離開禁軍丙二營,車隊行進的速度大增,遠遠的,已能看到洛陽黑色的地平線,柴天諾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激動,終於要見到,大華的心臟!
柴天諾和柴蠻兒開始打點行囊,並和車隊眾人告別。
讓柴天諾沒想到的是,自己在車隊人氣很旺,而小丫頭的人氣,似乎不比自己差。
柴天諾真真是沒想到,月余時間蠻兒這丫頭竟然混的這麼好。
說起來,柴天諾的身份終究高了些,普通夥計護衛和他說不上話,而身為書童的蠻兒不同,和誰都能白話半天。
再加上這些日子學了針線活,經常幫人縫補衣物,那人氣不漲才怪了吶。
只不過小丫頭性子窄,一個大子兒都跟人斤斤計較個沒完,著實讓柴天諾這做主人的掉面子,期間也說了兩次,結果讓小丫頭一句不能坐吃山空便給頂了回去。
車隊繼續前行,離洛陽雖然還有些距離,但周圍已出現繁華城鎮,看著那些雕樑畫棟的宅院建築,柴天諾微微一笑,還真是有了些許天子腳下的感覺。
身穿寬服長袖大笑路過的狂生,輕紗涼裙傍身走路妖嬈的瑰麗女子,還有那戲熊的匠人以及店鋪夥計抑揚頓挫如唱戲般的吆喝聲,把柴天諾深深吸引。
說來說去,今生終是小縣城的出身,被人尊稱一聲土包子並不為過。
不過給柴天諾最大震驚的,還是那當街寫符的道士。
朱紅筆於紙上寥寥幾下便是一張清風符,用力甩出竟然真能掀起一股清新涼風,著實驚了柴天諾一跳,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法術。
「一文錢只要一文錢,清風符大甩賣了!」
師父畫符,小道童則在一旁大聲吆喝,看熱鬧的不少,出手買的不多,桌子上寥寥幾個大子兒,生意屬實不咋地。
在柴蠻兒幽怨的眼神注視下,柴天諾甩下十個銅錢,於道人的道謝聲中取走一打符咒,買的多贈的多,十枚大子兒可換十二張清風咒。
「少爺,你又開始大手大腳了。」
「這個,算不得大手大腳。」
柴天諾使勁撓撓肚皮,表情認真的說:
「對有真本事的人,總得抱有一絲敬意,你沒看到他們道袍都破了?」
「尤其是那道童兒,屁股都露了半個,接濟些許也是應當。」
「他們不是弄戲法的?」
蠻兒眨巴著大眼睛問,柴天諾搖頭:
「不是,他們,是真的有本事。」
即便車隊已經走過,柴天諾還是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寥寥幾筆便能勾動天地間的規則引來清風,那位名叫清風的道人,肯定是位隱士高人。
清風道士小心翼翼收起柴天諾給的那十個大子兒,看著遠去的車隊挑起了眉頭:
「明月,你相信這世上有生而知之之人否?」
「生兒吉吉?」
小道童用白生生的小手撓了撓露在外邊的屁股蛋兒,先瞥了眼別處,然後看著自家師父鄙視的說:
「您這不廢話嗎,生兒子沒吉吉那是閨女!」
「這還沒喝酒您就暈了頭,徒兒實在不得不,鄙之!」
清風道士臉上是一陣青一陣白,嘴唇被氣的一個勁兒的哆嗦,擼起袖子倒拿拂塵,指著明月小道童大罵:
「你個不知上下尊卑的兔崽子,看某一棒子敲死你!」
「敲死我,離了我你啥都不是,分家,散夥!」
明月小道童一把抄起桌上的零散物件扭頭就跑,道人在後邊罵罵咧咧的追,轉瞬跑的老遠。
兩位挽著袖子五大三粗的監市滿臉茫然,這剛準備動手,人咋就在三十丈外了吶?
「清風賊道,再不補齊攤費,某把你撕成碎渣做肉臊!」
穿過城鎮,便是一條極為寬廣的大道。
大道的盡頭,國都洛陽如恆古巨獸盤臥於地,灰黑色望不到邊際的高聳城牆,讓人望之生畏。
「終於到京城了,未曾想,某這鄉下的土包子,竟有機會來此,幸甚,幸甚吶!」
柴天諾看著越來越近的洛陽城,有些激動的說。
「少爺少爺,聽說洛陽有一百多萬人,是不是真的?」
柴蠻兒看到如此大城也是興奮不已,忍不住拽著柴天諾的袖子問道。
「那必須的,車如流水馬如龍說的就是洛陽城內的車馬人流,一會兒你就能見到了。」
柴天諾連連點頭。
「少爺少爺,聽說洛陽好多好多高樓,人們整晚上不睡覺在外嬉戲遊樂,是不是真的?」
柴蠻兒接著問,柴天諾接著使勁點頭:
「那必須的!」
「背山見樓影,應合與山齊;坐上日已出,城中未鳴雞。」
「這說的就是洛陽城內的風光,等下咱們就能瞅見。」
圓滾滾的包不羈,用憐憫的眼神瞅著興奮的主僕二人,最後實在忍不住開口說道:
「柴先生,恐怕這些日子,您是見不到洛陽城的風景了。」
「為什麼?」
柴天諾主僕二人直勾勾的盯著包不羈,大有你不說出個一二三來,某把你腦袋打爛的架勢。
「……京城很大,皇城是內城,洛陽是中城,打從剛才那些鎮子開始,便已算的是京城的範圍了。」
包不羈咧嘴解釋,柴天諾點點頭:
「然後那?」
「……國子監不在洛陽城內,而是在郊外。」
「什麼?!」
柴天諾的聲音都變調了:
「介整得什麼破事兒,教育樞紐不在城內反而扔到郊區,這是哪來的規矩?」
他這一生氣,前世的方言都竄出來了。
「太宗皇帝的規矩。」
包不羈看著炸毛的柴天諾,哭笑不得的解釋:
「原本國子監確實在洛陽,就在皇城一側。」
「太宗皇帝即位十年後,經過深思熟路,把國子監遷出洛陽,安置到了臨水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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