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半小時后，某國道的岔路口。

沈天澤面無表情的沖曹猛問道：「人呢？」

「在車裡。」曹猛輕聲回了一句。

「陸濤呢？」沈天澤扭頭又沖著張鴻威問了一句。

「對伙手裡有土.雷，他讓我們先走的。但剛才我倆通過電話，他已經出來了，走的另一條路。」

「分開走吧，我怕他們會堵，或者追。」沈天澤斟酌再三后，才沖著眾人招呼了一句。

「你坐我車？」大炮問了一句。

「不用，小雷跟我走就行，你護著猛子他們。」沈天澤擺手回應道：「我跟大菠蘿，小吉他們一塊走。」

大炮聞聲一愣后，點頭應道：「也好。」

「走吧。」

沈天澤扔下一句后，邁步就走向了大菠蘿所在的汽車。

「滴玲玲！」

臨上車前，電話鈴聲響起。

沈天澤掏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見到是大松打來了的后，略微猶豫了一下，就按了掛斷鍵。

二十分鐘后，汽車行駛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繼續前行著。

沈天澤坐在後座，抱著肩膀，一聲不吭。

大菠蘿低著頭，也看不清表情。

「……你不準備跟我說點什麼嗎？」沈天澤喘息一聲后，陰著臉問了一句。

大菠蘿沉吟半晌，才聲音沙啞的回應道：「哥……我錯了。」

「說事兒。」沈天澤降下車窗，點了根煙。

「陸濤提前跟我說了，小迷糊和蔣光楠的人只要進了酒店，就沒我什麼事兒了。可我沒忍住，在蔣光楠的人下樓之前把他們攔住了。」大菠蘿依舊低著頭回應道。

「如果蔣光楠的人正常下樓，結果會怎麼樣？」沈天澤問。

「他們肯定被猛哥扣住了，誰都不會出事兒。」大菠蘿說這話的時候，腦中突然想起了萱萱，隨即淚如雨下。

「你繼續說。」沈天澤再次喘息一聲，皺眉吸著香煙。

「我想要勒索小迷糊五百萬，然後徹底離開這個圈子。」大菠蘿任由淚水在臉頰滑落，目光呆愣的繼續說道：「哥，我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能一下賺到五百萬……我承認，我心動了，想拿著這個錢。同時，我也害怕了，怕有一天在兩伙人的夾縫中抽不開身，一步走錯，就把小命丟了。」

沈天澤沉默。

「哥，我想問一個問題。」大菠蘿突然抬起了頭。

「你問。」

「小吉的親屬是別人假扮的？」

「對。」沈天澤毫不猶豫的點頭。

「為什麼沒有提前告訴我？」大菠蘿攥著拳頭喝問道。

沈天澤沉默。

「又是陸濤對嗎？！他沒有完全信任我，對嗎？」大菠蘿流著眼淚又問。

「……！」沈天澤依舊沒有吭聲。

「可你們來之前，我一直以為那倆人是小吉的親大哥，親爹！」大菠蘿再次低下頭，渾身抽搐的哭著說道：「小迷糊逼我，讓我做個選擇……而我為了這倆假扮的人，把萱萱親手捅死了……哥，你能理解這種感覺嗎？」

「對不起，大菠蘿。」小吉開著車，同樣聲音沙啞的回應道：「我提前知道這個事兒，但我沒辦法……！」

「不怨你。」大菠蘿搖著頭回應道：「陸濤不可能讓你把這事兒跟我說……在他眼裡，我就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馬仔，一個不需要知道任何細節的小弟。」

「那也就是說，你不認為你錯了？」沈天澤扭頭反問道。

「哥，我沒有這樣想，錯是我犯下的，我認。」大菠蘿再次搖頭，語氣平淡的回應道：「假扮小吉親爹的人死了，我剛剛在廠房裡聽你說，他是松哥找來的……所以我需要給松哥一個交代……而且如果沒有我的貪，曾凱就不會開槍，陸濤更不會背上人命案……你可能也不會跟蔣光楠走到這一步……所以，我認……！」

「啪！」

沈天澤聽著大菠蘿的話，甩手就在他臉上抽了一巴掌：「你認？你他媽拿什麼認？！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一句你錯了就能翻篇的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當初答應了陸濤去干這個事兒，就該想到自己的處境，而這也不能成為，你最後要貪財的借口和理由。」

大菠蘿抬頭笑著說道：「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死的人不是大松的兄弟，而是他師傅找來的，你讓他怎麼跟師傅交代？還有陸濤呢？陸濤因為你當眾開槍打死了曾凱，你又怎麼跟他交代？因為你，這麼多人來了H市，傷的傷，攤事兒的攤事兒，你又怎麼跟他們交代？」沈天澤指著大菠蘿的胸口罵道：「真正的底層馬仔犯事兒了，反而好辦，可你是他們嗎？你是核心，你是從會所時期就跟著我的。我要這次還縱容了你，下回別人犯錯，我怎麼辦？」

大菠蘿被罵的一聲不吭。

「你得被家法。」沈天澤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說道：「先去緬D，你是生是死，由大松師傅決定。」

……

另外一條路上，假扮小吉親大哥的人，坐在曹猛車裡，拿著電話就沖付志松喊著：「我親叔死了！就是那個大菠蘿害死的，如果沒有他，我們根本不可能被帶到外地……明明我們當時都要下樓了，就是他給對伙送的信兒，我們才被從二樓帶走！我要他償命！你別扯這個，我他媽不要錢，我就要他償命！」

付志松在電話內聽到這話沉默。

「艹你媽的，原本說好就是一個小活兒，我叔卻把命都搭上了……！」青年哭著的稀里嘩啦，手中的電話都已經掉了，自己也渾然不知。

……

泥濘的土路上。

大菠蘿沉默許久后，點頭應道：「哥，我認，我去緬D，他們怎麼樣都行！」

「這事兒我說不了話了。」沈天澤乾脆果斷的扭過了頭，雙眼只盯著窗外，不停的抽著煙。

大菠蘿見小澤轉身後，本能一低頭，就看見小澤腰間插著一把手槍。

沉默，愣住。

「你這事兒辦的就是該死！！就得讓人用槍給你崩了！」沈天澤看著窗外，咬牙切齒的罵道。

大菠蘿眼圈通紅的抬起頭，沉默了不到兩秒，突然伸手一把就在小澤的腰間拔下了手槍。

「刷！」

沈天澤猛然回頭。

「哥，別動！」大菠蘿槍口戳著沈天澤的腦袋，歇斯底里的吼著：「我想活著，對不起了！」

「你他媽幹什麼？！」小雷坐在副駕駛上指著大菠蘿喝罵了一句。

「吱嘎！」

小吉瞬間就踩著了剎車。

「把槍放下！」小雷再次吼了一聲。

「咣當！」

大菠蘿伸手推開車門，指著小雷吼道：「你他媽別逼我！我知道你手快，槍法好，你把雙手舉起來！」

小雷呆愣。

「你出息了哈，大菠蘿！」沈天澤瞪著眼珠子吼道：「你敢跟我舞槍弄棒的？」

「哥，我就是想活著！」大菠蘿慢慢往車下移動。

「你他媽別動！」沈天澤指著小雷喊道：「我就看看敢不敢開槍！」

「亢！」

話音落，大菠蘿抬手就沖著天空崩了一槍：「都別動！」

「艹你媽，你還真敢開槍！」沈天澤暴跳如雷的罵著。

「刷！」

大菠蘿雙腳落地后，一頭就扎進了路邊的苞米地內。

「他媽的！」小雷咬牙就要推開車門。

「哥！！我大菠蘿要不死，走到哪兒都是你兄弟！」

一聲叫喊從苞米地內傳了出來，大菠蘿一邊跑著，一邊流著眼淚呢喃道：「謝謝，謝謝你……大哥！」

車上，沈天澤看著一望無際的苞米地，表情極度無奈的嘆息一聲：「唉，離開我……你就不能再犯錯了……生活是不會照顧你的……好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