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山聽到這話,也是神情微動,他是青門長老,有自己的門道,來此之前已經打探過了藍鬼的情報,知道它的活動範圍只有某個中心點附近的二十米。
而且,雖然和李聽的方法不同,但他也有定位的辦法。
可現在這個人在說什麼,她聽到了什麼,移動了?歪了十米?
在此環境中,實在容不得眾人不想多。
李聽心裡知道不妙,一把拉住雲舒,認真道:「妄鬼沒有神智,有趣也不會主動和其他人說話,她在以退為進。」
「不是妄鬼,是我師兄!」雲舒神色有些癲狂,「只有你的鬼有神智,只有你能讓他們死後還陪著你麼!」
這話的指控意味太明顯,讓李聽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太急了……他平靜情緒,正欲再說,卻被雲舒一把甩開了手。
她直接拿出兩顆丹藥,塞進了那女子的嘴裡,「帶我去找他們,我能殺了那個鬼。」
夜鳴看了一眼李聽,眼中有些躊躇不定。
李聽心中暗嘆,面上卻是立刻道:「好,我們一起去,是白道長救了我等性命,為他做點什麼本就應該。」
唐元聞言眉頭緊鎖,卻是沒有說什麼,默認了他們的決定。
雲舒聞言這才平靜了點,繼續追問那渾身顫抖的女子。
那女子顯然不願意掉頭回去,滿臉都是眼淚,「不,不,那個道長都要死了,他說他也撐不住了,你認識他嗎?他讓我快走的,我們走吧,我們走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那個道長要死了,撐不住了?多麼明顯的騙局啊,妄鬼哪裡能說話呢?
李聽看著女子的眼神越發冰冷起來。
雲舒不再廢話,手一揮,兩儀扇開,法力涌動,貼著女子纖細的脖頸,「帶我們過去,或者,現在死。」
「好,好……在,在那邊。」那女子顯然是被嚇住了,一時間連話都說不清楚。
那邊?李聽看了一眼石牌上的光點,發現那和有趣所標註的地方微微偏離。
「一起去吧。」李聽道。
「我們也去!」王飛才突然對著余山道。
「大人,那邊位置不對,藍鬼在……」
「藍鬼不是不能動嗎?那那邊應該更安全啊!」王飛才道。
「可這裡有很多幻境……」
「我已經決定了,你要是不保護我,我可不會加入什麼破青門。」王飛才不屑道。
「大人慎言,我自然是跟著你的。」余山臉上有一抹怒色,卻終於變成了無可奈何。
和一個能煉製出破鬼鏡的煉器師相比,自己根本就不算什麼,門主交代下來的任務就是籠絡這位煉器師,自己必須要完成。
李聽倒是根據他們的談話知道了更多的消息,風雨說過,北州只有兩大倖存者們組成的門派,一個是青門,一個是夜門。
他不知夜門是什麼樣子,但這青門倒是厲害,又能知道藍鬼的特點,又能給它定位,實在是不簡單。
就這樣,因為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兩隊人同時調整了方向,偏移了原來的路線。
雲舒心中急切,為那女子包紮後,便催促著她快走,李聽心中不安,卻還是帶著幾人加快了腳步。
他勸不住雲舒,而擊殺藍鬼的殺陣又是雲舒準備的,所以明知有問題,也只能硬著頭皮一探究竟。
越走李聽心中的驚疑越大,因為他漸漸感受到了有趣和自己的聯繫,怎麼會這樣,有趣真的在那邊?
不可能,就算是有趣在那邊,也不可能救人或者是讓這個女子快跑,不過既然有趣在,自己也必須過去。
想至此,他心中更加警惕,也更加堅定的往那個方向趕。
很快,眾人就到達了一個藍色的湖泊邊上,那藍和天空是同一種,如同某種顏料一般,鮮艷濃稠。
湖中心隱約可見一座小島,島上有兩個模模糊糊的身影,一高一矮,被綁著吊在架子上。
其他人看著那架子,都是拿出破鬼鏡或陰陽鏡查看,便看到了兩個身影。
李聽不需要陰陽鏡,修士的目力也是極好,他最先看清,那兩個身影都是鬼,一個是紅衣小女孩,面容熟悉,一個是一身道袍,面容模糊,若隱若現。
「有趣?」李聽突然道。
他此言一出,余山等人都奇怪地看向他。
「這有什麼有趣的?」王飛才有些不屑道,「裝模作樣。」
中心小島的紅衣小女孩慢慢抬起了頭,她的眼睛烏黑,先是看向眾人前面那個重傷的紅衣女子,幽然發冷,接著才看向李聽,「哥哥,離開這,去殺了藍鬼。」
段天和趙應成看著這個熟悉的紅衣小女孩,臉色驟變,趙應成很快反應了過來,道:「你,你騙我,你們是一起的!她是你妹妹,她是鬼,還是會說話的,你養鬼,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不殺你!」
「師兄!」又是一個稱呼脫口而出,這次是雲舒。
隨著她的叫喊,中心小島的道袍男子也抬起頭,李聽一行人便看清了他的面容。
正是當日一起來北州,為了救他們被藍鬼瞬間殺死的白虹。
「雲……舒。」白虹的聲音緩緩傳來,李聽卻變了臉色,北州所有死去鬼都是妄鬼和怨鬼,而妄鬼,是不會說話的。
「去殺了藍鬼,好,讓我解脫。」白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
「什麼意思?什麼是解脫?」雲舒沉著臉,語音有一點發顫。
旁邊重傷的女子適時開口,「他們之前說,殺了藍鬼,他們就會死,而不殺藍鬼,很難跨過這條河,所以說沒救了,讓我快跑……」
「誰讓你這麼解脫的?」雲舒眼圈都紅了,卻冷著聲音,一臉倔強道。
白虹嘴角動了動,他們距離比較遠,大家看不清他的具體表情,但是那表情,很像是一個奇異的微笑。
「哥哥,我沒和她說過話,白虹是怨鬼,他們都在說謊,你先去殺藍鬼,我不會有事。」有趣突然道。
李聽看了他們一陣,對著雲舒道:「道長,有趣不會說謊,我們先去殺藍鬼吧。」
雲舒轉頭看向他,嘴角冷冷勾起,「她不會說謊?她只說了自己不會有事,可沒說我師兄不會有事。」
「我和你講過鬼的劃分,一旦妄鬼變成怨鬼,原來的靈魂就湮滅了,那是新生的鬼物,已經不是你師兄了,道長,你不要自欺欺人。」
李聽是謹慎的,是周全的,所以他可以在發現雲舒不對勁的時候想辦法安撫。但他同時也不是什麼好脾氣,有些強勢是兩世刻在靈魂里的,此時就沒壓制住。
若他真能改變自己的本性,這兩世也不至於吃那麼多苦頭了。
雲舒也是傲骨天成,哪裡受得了他這般語氣,當下神情更冷,竟是一瞥嘴角,道:「那就各做各的,你,蘊靈期,自己去殺藍鬼吧,哼。」
她說完目光轉開,掃視過風雨,夜鳴,唐元,甚至是王飛才。
女子一身黑紗,上面的道紋繁複神秘,她半張著手上的兩儀扇,薄唇彎出極美的弧度,「我要過河救人,誰願意跟著嗎?」
夜鳴沉默了,風雨也沉默了,這支隱隱以李聽為主導的隊伍,在此刻發生了微妙的分歧。
夜鳴看了一眼白虹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李聽,握了握拳,往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離雲舒遠了一步,離李聽近了一步。
雲舒一點兒也不意外他的選擇,她甚至沒有等風雨做出選擇,而是看向了唐元。
煉器師,這個她從百器宗找來的煉器師。
唐元一動未動,他似乎有太多心事,又似乎什麼也沒在想,反應到臉上,是全然冷淡的表情。
就在他二人僵持之際,王飛才開口道:「我幫雲舒前輩過河。」
「大人!藍鬼為重,而且河中間那兩個是人是……」余山不贊同的開口,卻不等說完,就被王飛才打斷,「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王飛才罵完余山,轉頭看向雲舒,換上了一副笑臉,「我傾慕前輩風采,想一起過河!我是煉器師,你需要什麼我來煉!」
雲舒瞟了一眼余山一行人腳腕上的鐐銬,又對上王飛才粘在她身上的眼神,眼中沒有半點溫度,卻是笑了一聲,道:「好啊。」
余山看了一眼王飛才,張張嘴想說什麼,卻終於是嘆了一口氣,轉向雲舒,道:「我們會幫你,但也望你承情,來日若需安身之所,不要忘了我青門。」
既然王飛才就是對雲舒感興趣,而雲舒又是個實力強大的道士,余山索性就換了態度,言語中多了幾分拉攏之意。
「我會考慮的。」雲舒道,然後似笑非笑的瞥向了李聽。
李聽自她說各做各後就沒有回話,此時對上雲舒的眼神,微微苦笑,他倒是沒想到她如此爭強好勝,自己現在的處境反而變得很尷尬。
但他從不是會置氣的人,只搖了搖頭道:「沒有你的陣法,本就無法斬殺藍鬼,既然你堅持要探,我當然不會自己走,道長,這裡危險重重,我們不能各做各。」
這已經算是軟話,雲舒聞言只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風雨和唐元鬆了口氣,夜鳴卻尷尬的抓了下頭。
他們的意見終於還是統一了,但李聽知道,一些隔閡已經隱隱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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