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倫和斡魯補行進途中，迎面又碰上一隊女真人，斡魯補大笑道：「我的四弟來了，他也是和我一起來消滅渤海人的，看來也是大勝而歸。」

  王倫自然知道他口中這個四弟是誰，完顏宗弼，又叫金兀朮，金太宗完顏吳乞買之時的金軍統帥。不過這個時候的金兀朮尚未成年，對遼作戰也幾乎沒參加，平時只作一些剿滅渤海人的工作，直到明年的時候，金兀朮才首次披甲，結果一戰成名。

  金兀朮見到斡魯補連忙上來參拜，他一直在斡魯補身邊辦事，是斡魯補一手帶出來的，斡魯補在他面前當得起一句長兄為父。斡魯補又把他和王倫互相介紹了一番，王倫也不禁多看了兩眼這個日後的大宋死敵。

  此時天色已經漸晚，王倫和斡魯補當即下令就地安營紮寨，上千人便在這蒼茫的林海中駐紮了下來。

  王倫剛準備讓軍士們準備打水用餐，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陣爭吵聲，王倫隱約聽到是岳飛的聲音，當即面色一變，他身邊的斡魯補也面色一動，和王倫一起向爭執處走去。

  還沒走到地方，就看見岳飛和金兀朮正在哪裡臉紅脖子粗的爭吵，倆人一個說宋話，一個說女真話，彼此誰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旁邊的兩族士兵也在旁邊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什麼。

  但是聽不懂歸聽不懂，語言上的差異絲毫不影響兩個人爭吵的勁頭，兩個人都唾沫橫飛，不知道到底為什麼在吵吵。

  王倫皺了皺眉頭，牛皋和史文恭、杜嶨看見王倫來了，連忙上前解釋，原來剛才岳飛在喝酒，那金兀朮過來比比劃劃的表示想要酒喝。

  這岳飛一向脾氣甚好，但不知道為什麼看金兀朮就是不順眼，不但不給金兀朮酒，還說金兀朮人長得還沒他的球大，小屁孩兒一個喝什麼酒。照理說他說話金兀朮聽不懂，但是岳飛邊說便打手勢，這一下金兀朮急了，當時就喝岳飛吵起來了。

  王倫聽的一腦門黑線，歷史上這兩個人就是死敵，後世還說岳飛就是讓金兀朮勾結秦檜給害死了，怎麼這一世他們剛見面就吵起來了？

  這是斡魯補也搞清了怎麼回事，笑著說：「我這個四弟最恨他人說自己小，因為這個父皇一直不讓他獨自領軍，這個岳將軍這麼說他，難怪他急了。」

  女真語的詞彙量極其匱乏，吵了半天，金兀朮忽然發現，自己已經翻來覆去說了好多遍同樣的話了，但對面的宋人好像還沒重複過，頓時覺得自尊心大受打擊，一怒之下，回身指著一旁自己立著的大斧子對著岳飛就是一頓比劃，岳飛對著他翻了個白眼，伸手就指了指自己一旁的丈八點鋼槍。

  金兀朮也不說話，忽然大吼了一聲，那些女真士兵慌忙後退，給兩人讓出場子，岳飛也叫道：「各位弟兄，讓讓，我今天要教訓教訓他。」

  梁山軍鬨笑一聲，也讓出了場子。

  斡魯補笑道：「王倫，你怎麼看？」

  王倫笑道：「讓他們打一架看看。」隨即忽然大聲道：「等一等，呼延慶，翻譯給他們聽，這場比武誰贏了，本官給他們一樣獎勵。」

  說著話王倫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原來是一對奇形怪狀的鐵傢伙，巴掌大小，王倫對斡魯補道：「斡魯補，你能不能一拳打碎一個人的腦袋？」

  斡魯補搖搖頭，王倫笑道：「我這樣東西就可以讓你一拳打碎一個人的腦袋。」說著他輕輕晃了晃手中的小物件，然後拉過斡魯補的右手將其中一個小物件戴在他手上。

  斡魯補眼睛一亮，隨即喊了一聲，兩個女真人拉著一個渤海大漢走了上來，斡魯補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拳，眾人只聽到一陣西瓜碎裂的聲音，隨即那個渤海大漢癱軟在地沒了生息，頭已經被斡魯補一拳打的稀碎。

  在場所有的人都是一片驚呼，人的頭骨是最堅硬的，如果要一拳打碎頭骨幾乎是不可能，就算斡魯補力大無窮，但是打碎了對方頭骨，自己的指頭也就斷了，誰承想帶上這個東西一拳之威居然如此厲害。

  斡魯補抬起頭，眼中儘是驚駭，張嘴就說：「王倫，這東西如此細小怎得如此厲害？這叫什麼武器？」

  王倫笑道：「這東西叫指虎，是我無聊的時候做出來玩耍的，我還有更厲害的，以後有機會再給你看。這個小物件就作為他們兩人比試的獎勵，誰贏了，這一對指虎便是他的。」

  所有人剛剛都看見了這對指虎的威力，見王倫以此做賭注，眾人眼中都是一片火熱，這可是好東西啊。

  岳飛和金兀朮都是好武之人，見到如此神奇的兵器也是心熱難奈。

  王倫和斡魯補充當了裁判，隨著兩人一聲「開始」，岳飛和金兀朮便斗在一處。

  看著場上拼鬥的兩人，斡魯補笑道：「王倫，我這個兄弟最是悍勇，雖然父皇沒讓他獨領大軍，但只說個人勇武，連我這個當哥哥都不敢說可以穩贏他，沒想到你的這個親將居然如此了得。」

  王倫笑道：「岳飛是我麾下得力的親將，罕逢敵手，你這個弟弟也端的了得。

  此時岳飛猛地一槍刺了過去，金兀朮急忙來擋，大斧子也被金兀朮掄了個渾圓，砸飛長槍便直往岳飛而去。岳飛翻身而起，讓過巨斧，也不等長槍再回，提腿飛踢。便是岳飛也沒有料到，踢出去的長腿，竟然被那金兀朮稍稍一讓，夾在了胳膊之下。

  從來也沒有遇見過這般情況的岳飛大急，另外一條腿一躍而起，人在空中一個翻騰，橫在空中，長腿更是直接往金兀朮雙腿掃出。金兀朮雙腿被掃個正著，人已失去平衡往一邊倒地，卻是夾住岳飛腳踝的手也不松，口中大喊一聲，巨斧也落在地上，抬手便來抓岳飛腰間。

  兩人便是這麼一個奇怪的姿勢雙雙倒落在地。倒地瞬間，岳飛拔出腳踝，卻是這金兀朮直接撲了上來。岳飛也是揮拳而去。兩人忽然之間如頑童打架，在地上抱作一團，來回翻滾。岳飛長槍早已不知什麼時候脫了手，也是大喊之間不斷揮拳去砸。打得金兀朮身上嘭嘭作響。金兀朮也一樣揮拳砸打著岳飛。

  王倫叫道：「好了，停手。」斡魯補也喝止了金兀朮。

  金兀朮跳起來唧唧歪歪的說著，意思是，如果他手上有指虎，岳飛現在已經掛了，岳飛也罵罵咧咧的，說指虎在自己手上，明年就是金兀朮的周年祭。

  看著兩人又要開啟嘴炮模式，王倫急忙喝止，隨即道：「你們兩人今天打了個平手，不可繼續糾纏。」

  隨即將兩人叫過來，把一對指虎一分為二，分別交給兩人一隻道：「此物殺傷力奇大，不可用來對自己人動手。」

  兩人看著掌中的指虎興奮的滿面通紅，又看了對方手裡的一隻，對視了一眼，眼中又是一陣電光火石，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斡魯補也大笑道：「你們都是難得的勇士，今天有王倫王相公送你們此等利器，也是你們的福氣。」說著話他看了一眼四弟手中的指虎，金兀朮連忙將它揣進懷裡走到一旁。

  王倫笑道：「今日高興，我們先用餐再說。」

  說著話，招呼岳飛幾人和自己坐在一起，斡魯補也把金兀朮和幾位親信將領叫道一處，吃幾個人就席地而坐。

  此時天色已黑，千餘漢子席地而坐，點騎無數的篝火。

  斡魯補幾人看著王倫的親兵呈上來的肉罐頭、紅燒魚、燜米飯和美酒，再看看自己親兵拿來的乾糧，一口也吃不下了，斡魯補乾脆就讓親兵把自己的乾糧全部拿走，帶著金兀朮幾個人只吃宋軍的伙食。

  王倫看了看那些女真士兵，叫過來負責給養的親兵道：「給女真兄弟們的肉裡面加些調料鹽巴，你們也可以和他們一起用餐，互通有無。」

  看著自己的士兵歡呼雀躍，大喊大叫，斡魯補羨慕的道：「王倫，你們的軍糧可真是神仙一般的享受啊。」

  王倫笑道：「這些不過是行軍打仗用的速食食物，不好吃，有機會你去大宋，我帶你去我的酒樓給你做些好菜，那才是真正的好吃。」

  斡魯補便吃便笑道：「這些已經是無雙的美食了，還有更好吃的？你們大宋當真是好地方，有機會我一定要去大宋看看。」

  本來只是平常聊天，王倫也只是在客氣著交流著，卻是忽然在斡魯補口中聽到這句話語，王倫沒來由心中一緊，七八年後的斡魯補，可不就是到了大宋去看了個夠，不僅看了個夠，也燒殺擄掠搶了個夠。富庶的宋朝對於女真人的誘惑實在太大，並非單純的金銀財寶，是整個文明的所有方方面面，是整個生活方式與文明的一種誘惑。包括大金國從奴隸社會漢化到與漢人無異的一種誘惑。

  王倫想到這些，剛才的愜意一掃而空，開口道：「斡魯補，希望我們永遠是朋友，而不會成為對頭。」

  斡魯補聽得大笑：「哈哈，王倫，女真人的敵人只有契丹人與契丹人的走狗，宋人不是女真的敵人，也不是我斡魯補的敵人，你來尋女真的皇帝，也是來與我們結盟交朋友的，我們女真對待朋友，從來都不背叛。」

  這句話王倫相信，完顏阿骨打臨死之前，都把盟約執行得清清楚楚，大宋對遼戰事不利，燕雲十六州都是女真人打下來的，童貫卻是能用錢買回來，也是完顏阿骨打臨死之前的命令。金宋開戰，要問緣由。金人對於大宋富庶的覬覦只是其一，大宋朝廷自作聰明搞小動作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

  盟約之中，明確規定互相不能招降納叛。其中主要規定大宋不能窩藏契丹人，其次不能收納遼境的漢民。女真對契丹的恨意已經到達極致，其次也有對人口資源的需求。

  但趙佶偏偏要在這種沒必要的事情上出么蛾子，覺得燕雲十六州在自己手中收了回來，自己的大宋已然到了頂峰，竟然派使者進入草原去找被女真趕得到處跑的遼國皇帝耶律延禧，書信之中，叫耶律延禧到大宋來，道君天子趙佶以親王之禮相待，禮儀上只比自己這個皇帝低一個等級。

  最讓人不能理解的是，他還要讓天祚帝保留國號和年號，契丹皇帝仿照後周柴氏，和大宋與國同戚，子孫世襲，甚至於還打算劃出一塊地方讓契丹復國，不知道他腦袋裡面到底裝的什麼東西，先和大金聯手滅遼，再出錢出地無條件支持契丹復國，和金國決裂。

  耶律延禧接到書信之時，正如喪家之犬在草原逃竄，宋徽宗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或者是出於什麼戰勝者的優越感，來個雪中送炭。耶律延禧大喜之下往南而去，被金人劫個正著，書信到了金人手裡，便是開戰的最大導火索。

  宋之愚蠢在於此，宋之懦弱更在於對遼境漢民的無情。漢人南逃，宋朝廷在此違背盟約無條件接收，但是接收後又放任不管，導致這些逃人毫無人身生命安全可言。也因此金人一份書信來問罪，宋朝廷又為了和平，竟然把南逃過來的許多漢人殺了送回去。

  此事直接導致金人南侵之時，金國部隊之中不少漢人奮勇作戰。此事要麼就慫到底不接納。要麼接納了就不要慫，也能多些抵抗的力量，蛇鼠兩端，沒有原則，懦弱無能，便是這個大宋朝廷。

  王倫看著斡魯補真誠的笑臉，卻是也知道這些事情並不是斡魯補所能決定的，也不是斡魯補此時能想到的。只道：「斡魯補，希望我們不會是敵人。」

  這個時候，忽然金兀朮和岳飛又叫嚷了起來，原來是兩人彼此不服氣，在那裡比比劃劃的爭論誰的武功高低，呼延慶的助理翻譯在一旁給他們翻譯，當岳飛知道這金兀朮沒有什麼師父，也沒學過什麼武功後，也不由得對金兀朮肅然起敬。

  兩個人說來說去，忽然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岳飛答應金兀朮教他幾手中原武功，金兀朮則說要去給岳飛打兩隻猛虎。

  斡魯補拿起一杯酒，大笑著站了起來，玩笑道：「哈哈。。。王倫，我這個兄弟和你這個將軍倒是不打不相識，我們馬上就是盟友，是一家人了，我看他們也是投緣，不若我們作證，讓他們結為兄弟如何？」王倫剛才內心思緒萬千，想法也是極多。

  此時看得站在身旁一臉豪爽真誠的斡魯補，還有那話中帶笑的語氣，王倫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站起身來也道：「斡魯補，好主意，既然如此，我們就主持他們的結拜儀式，讓他們兄弟日後為我們精誠合作出力。」

  斡魯補已經幾碗老酒下肚，此時聽得王倫話語，更是來了興致，開口喊道：「請薩滿來！」無數女真漢子聽得斡魯補言語，皆站起身來，烏拉咿呀喊叫著。薩滿便是部落里的巫師，薩滿教也是女真人信奉的宗教，萬物有靈，便是薩滿。

  一個老者穿戴整齊，頭上插滿翎羽，身上也是紅紅綠綠，左手拿著單面圓鼓，右手持著鼓棒，圍在篝火之邊，雙腳左右騰挪跳躍著，口中默念著咒語。薩滿並非為了結拜而出場，薩滿本是為了慶祝今日戰鬥的勝利來感謝上天。斡魯補便是借這個機會來讓薩滿見證兩人的結拜。

  薩滿儀式還在進行，金兀朮走到岳飛身邊，高舉雙手開口道：「岳飛，宋人最好的將軍。我金兀朮，女真最好的勇士。今日在此結為兄弟，永不背叛。」

  王倫看著金兀朮舉起雙手，心中多是感動，人與人的真誠，越是原始的人，便越有這種品質，富庶的世界，多是爾虞我詐。兩人的結拜，沒有焚香三柱，更沒有皇天后土與同生共死。只有一句話語，一碗烈酒。

  金兀朮話語一完，身邊皆是女真人的呼喊。

  一夜好眠。

  王倫跟著這些女真人並不穿山越嶺，斡魯補專門尋找有人的道路往北而去，一路燒殺搶掠，並未有一個契丹，皆是渤海人。路過遼陽府，斡魯補就在城外幾里駐足，指著遠處的城池與王倫說道：「兄弟，不久，我一定要殺進這座城池，帶走所有的馬匹，抓走所有的奴隸。」

  「斡魯補，我在燕雲邊境等著與你相會！」王倫說上一語，甚至心中還想親手打下燕雲，從此在燕雲之北永遠擋住女真鐵騎。卻是王倫此時只顧自己作為一個漢人的豪情，忘記了自己不過就是大宋朝無數州府的其中一個州府經略，並不是這個大宋朝廷的決策者，甚至連真正的影響者都算不上。

  城內的契丹人，顯然也知道城外往東有一支女真人正在肆虐，卻是沒有一個人出來，只在等著大遼皇帝調集大軍。

  不久眾人到了回跋女真地界，回跋女真既不是生女真，也不是渤海熟女真，雖然回跋部明面上也受遼國統治，卻是與生女真備受欺壓，與生女真自然關係極好，互有往來，並不為敵。

  回跋也是大族群，到得回跋部。斡魯補終於收了刀兵，王倫也就不再作戰。眾人也受到了回跋部的接待，斡魯補更是把許多戰利品與回跋人交易，換來許多鐵器與馬匹。

  斡魯補帶兵往南，也就是這個原因，女真人需要擴充部隊，需要更多的戰馬與鐵器，除了戰場上去繳獲，其他唯有如此才能獲得。女真人再也不會拿著大木棒上陣與遼人作戰了。

  黃龍府在望，剛剛經歷戰火的黃龍府，已然就是焦土一片，所有人都變成了女真人的奴隸，所有有用之物都成了女真人的戰利品，這裡還沒有多少漢人。

  城池也極為低矮，並非王倫印象中的那種高牆堅城。卻是在靖康之後，大宋兩個皇帝，都會在這裡終老殘生。以至於誕生一個漢語成語，直搗黃龍。直搗黃龍便是岳飛手下的軍漢叫出來的，直搗黃龍，迎回二聖！

  王倫看著這低矮的城牆，心中慢慢起了激動。斡魯補更是開開心心為王倫介紹，介紹著自己如何打敗渤海人的大軍，如何打敗契丹人，如何沖入這座城池，這座城池裡面有些什麼。

  完顏阿骨打，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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