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全廠大會

  每個60、70、80後的記憶中，廠子裡都會有一個難以忘懷的大禮堂。

  小的時候，父母親會牽著手帶自己親自參加過禮堂里的匯報演出，期間自己會被牢牢的抱在懷裡，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當父母老去時，長大後的孩子們，再也不用牽著別人的手，自己就可以獨自推開那扇大門。

  這是解放後，伴隨著工人群體幾代人的回憶。

  翌日清晨。

  「工人同志們，工人同志們，今天將召開職工大會，請所有人員，至大禮堂集合。」

  所有軋鋼廠所有職工在廠里大喇叭的通知下，放下了手中的活，拎著小馬扎，小板凳，一個接著一個，往大禮堂方向涌去。

  當李峰跟隨著運輸科的人流，到達這個禮堂時，仿佛觸動了到了某些記憶，看著面前這座仿蘇式的建築，久久不能釋懷。

  「走啊，看什麼吶，今天咋開上會了呢？」

  賈海傑過來拍了李峰肩膀一下，手中的油條咬的咔哧咔哧。

  「感覺好久沒來了！」

  搖了搖頭，李峰感嘆了一下，記得父親說過，這個大禮堂，還是建國後，廠里職工們，肩挑手扛，親手建立起來的。

  「是好久沒來了，當初，建的時候，那叫一個熱火朝天，每個人都下了一把好力氣，建好後，我腰都疼了三個月！」

  賈山河瞪了一眼還在吃早飯的兒子，他可不會允許，這不爭氣的玩意，把早飯帶進去吃，一邊說著，還一邊捶了捶腰，可能是記憶觸發了疼痛錯覺。

  「你看那個柱子，當時沒吊好，差點砸下來，還是你父親拉住的繩子，人都升半空被生生拽下來的！」

  這是一種幾十年後的工廠，體會不到的一種感覺，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可能是他們親手參與建造，所以他們都能做到以廠為家，勤勤懇懇，兢兢業業，這裡有太多他們的記憶和牽掛。

  等賈海傑三口兩口把油條塞進嘴裡後，李峰賈海傑賈山河三人，推開了大禮堂的門。

  可能因為今天開大會，宣傳科的人打掃了一遍，但還是能看出，有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落了一些灰塵。

  兩邊高大的窗戶，玻璃還是有些霧蒙蒙的，看起來髒兮兮的。

  一張張深紅色的長條凳，面對著主席台，長條凳上此時也已經坐滿了先到的人，剩下的在主席台前邊、各個通道直接放下了帶來的小馬扎。

  數千人的現在擁擠在裡邊，到處可以聽見相互之間打招呼的，侃大山的聲音。

  三個人找了半天，才發現運輸科的人，占據了禮堂右邊的通道，沒辦法，運輸科的距離遠了點，這要來遲了，恐怕最後就只能站在後邊了。

  宣傳科的人，此時正在布置主席台，抬著一張張課桌，拼到一起，成了廠里幹部講話的地方。

  「咚~嗞~~！」

  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從四個角落裡懸掛的大喇叭中傳來，震的禮堂瞬間安安靜靜，隨後就是一陣讓人聽著頭皮發麻的低頻刺耳噪音。

  「餵~餵~噗，噗！」

  話筒調試結束後，三個裹著紅布的話筒，就被放在了中間的桌子上，隨後檢查完會場布置的宣傳科幹事們，這才開始退到幕後。

  隨後，軋鋼廠的高級領導們，一個個端著茶杯，手裡捏著報告，從幕後走到了台前。

  「完蛋，這TM要開到幾點？」

  李峰斜著腦袋，找尋邊上說話的聲音，人沒找到，結果看到賈海傑沮喪著臉，看來也是很認同剛才不知道誰說的話。

  「喂，喂，都到了吧，各科室的看一下，還有車間的！」

  「角落裡的，對，別到處看，就是你，把煙給滅了，這麼多人，就伱抽菸，哪個車間的？」

  眼看都被主席台給點名了，全廠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角落裡的那位小年輕，很乾脆的立馬蹲了下去，消失在眾人眼前。

  「好，宣傳科的，再添一把椅子，運輸科副科長李峰同志，你上來，這個會議，你也需要講話。」

  當清點完人數後，楊廠長看了下台下，一眼瞅到了運輸科那邊，這下，右邊過道這裡，則成了全廠目光的焦點。

  李峰咽了咽口水，看了看一旁的姜科長，見他一臉壞笑的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趕緊過去，李峰趕忙把帶來的小凳塞給了後邊的賈海傑。

  等這個年輕人站起來的時候，大禮堂里瞬間布滿了嘈雜的聲音，看來都對這個年輕人，有印象。

  在眾人的注視下，李峰這才磕磕絆絆的上了主席台，坐在了最邊上剛才宣傳科新送來的椅子上。

  「好，會議開始，都別說話了，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涉及全廠所有人，不要交頭接耳！」

  李峰現在肢體很僵硬，畢竟還是年輕了，兩輩子第一次坐在這種位置，偏偏還是級別不夠的情況，面對著數千人的目光，說不緊張都是假的，跟動物園被參觀的動物似的。

  「前邊廠里一車間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通知了吧，今天開會，為什麼開會，為什麼開全廠大會，因為在我的再三請求下，公安，法院，從嚴從快的給予了一車間易中海，這個殺人犯，判處了死刑。」

  楊廠長低沉的聲音，迴蕩在整個大禮堂，剛才還安安靜靜的禮堂，因為這一句話，瞬間炸開了鍋。

  人聲鼎沸的大禮堂，只有一車間那邊保持著肅靜，所有一車間的人員，低垂個腦袋，在這種全場大會上挨通報，雖然說的是易中海，但他們也丟人啊，事發畢竟在他們車間。

  「真的是可氣又可恨，這還是咱們廠培養出來的八級工，有幾十年技術經驗的老師傅，最終竟然成了一個因為一己之私，破壞廠里安全穩定的罪魁禍首。」

  說道痛恨處，楊廠長把面前的桌子拍的啪啪作響，茶杯蓋子都被震落了下來。

  「具體原因，也就不再陳述，就像通知里寫的那樣，當晚他就認罪了，如果不是運輸科李副科長，回來的晚一點，咱們全廠上下，可就都會被他蒙在骨子裡。」

  「在這裡，當全廠職工的面，給李峰同志，提出表揚，如果不是他膽大心細，可能真的會被易中海瞞天過海！」

  「啪啪啪~！」

  隨著楊廠長的率先鼓掌，主席台的眾位領導也開始鼓掌，台下的參會職工們，也用力的鼓了起來。

  瞬間，大禮堂成為了掌聲的海洋，所有工人職工都以廠為家，心中的善念讓他們對犯罪人員有著天生的厭惡，厭惡有多深，此時的掌聲就有多激烈。

  「唰~！」

  成為眾人焦點的李峰，瞬間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右手從胸前划過，舉到眉前，哪怕沒有帽檐，此時的他，分毫不差回了個軍禮。

  「啪啪~！」

  掌聲更為隆重了一些，李峰看到了左台下的黃媽，看到了中間過道的劉海中，以及運輸科歡呼雀躍的眾人。

  「好，好，李峰同志，他可以說是一位優秀的退伍軍人，讓我們聽聽他有什麼要說的。」

  說完，楊廠長示意把另一個拖著長線，話筒上包裹著紅布的話筒，放在李峰邊上。

  這讓自己說什麼，李峰麻爪了，雙手緊張的抓了抓膝蓋處的褲子，此時腦子飛速轉動，直到頗有年代氣息的話筒放在自己面前，這才清了清嗓子。

  「額，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清晰的嗓音經過了大喇叭後，變的有些低沉，有些失了調，就像電子合成音，但還是把自己的意思，傳達了下去。

  「好，好一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大家要銘記，不要因小失大，都是軋鋼廠的一份子，只要犯了法，你就逃不過法律的制裁，我眼睛裡可是揉不得沙子。」

  「李峰同志，大家都知道，本身也是接了父親的班，毅然退伍，來到了軋鋼廠，腳踏實地干出了很多成績，從一名普通的工人，到領導幹部，成了一名身先士卒的***員。」

  「他創辦的平安駕校，成了廠里職工子弟，學習車輛駕駛技術的平台，在年後，帶領咱們廠的職工子弟，順利完成了全國2會的車輛保障任務。」

  「那時候在外邊提起軋鋼廠，誰不豎個大拇指，我去上邊開會，我腰板都比別人挺的直！」

  「咕咚咕咚~！」

  可能是說的有些渴，楊廠長再次猛灌了幾口水，隨後把杯子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邊。

  「現在呢，因為一顆老鼠屎，壞了咱們一鍋粥，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榮譽，因為一個易中海，讓咱們廠，在上級領導面前，又露了腚眼。」

  「同志們，我們全廠上下，要多向李峰同志學習，給廠里增添榮譽，切實解決生產中出現的矛盾問題，不要得過且過！」

  ……

  「下邊，交給李副廠長發言！」

  楊廠長一直是脫稿發言，可能是想到哪講到哪，比較隨性，脫離了稿紙上的照本宣科，讓底下的職工們聽的更為貼進他們。

  李懷德這邊就不一樣了，握拳清了清嗓子後，雙手捏起了信箋，字正腔圓的讀了起來。

  「對於生產安全中的流程規範問題，我們要加大重視力度，提高培訓，杜絕違規操作此類現象……！」

  這種格式話發言，雖然挑不出什麼問題，但是，無疑脫離了群眾，聽著讓人容易打瞌睡，相比楊廠長抑揚頓挫的講話方式，下邊雙手拖著下巴的明顯越來越多。

  楊廠長是以點帶面，指出了表率，還有針對的人，李懷德無疑說的就是在場所有人，當問題指向所有人時，那大家都不會覺得自己有問題。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我看還有兩頁紙，等會兒就中午了。」

  楊廠長眼看李懷德信箋還有兩頁，屁股都坐麻了，趕忙揮了揮手，給打斷了。

  全場眾人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看來不僅是楊廠長坐的難受，他們也跟著難受。

  「我這，還沒講完……！」

  李懷德可能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本來想在大會露露臉，刷刷存在感。

  結果，結果還有人打斷施法前搖，愣愣的看著不按常理出牌的楊廠長，氣的稿紙都被他捏皺了。

  「大道理說差不多就行了，不是每個人都是易中海，相信經過這次事件，也沒誰再敢違規操作了。」

  「這個，李副廠長的話，大家要牢記，時間差不多了，本次大會，還有一項內容，既是選舉李峰同志為兼任工會副主席。」

  「在座都是工會成員，大家都有表決權，在選舉之前，我多說兩句，昨天會議上李峰同志提出的建議。」

  「一、各部門車間，在門口設置意見箱，接納任何投訴建議。」

  「二、工會將設置接待窗口，有任何訴求矛盾，需要及時處理的，可以去找工會接待窗口。」

  「三、……」

  「以上，我認為都沒問題，自從我當廠長，我就感覺脫離了你們，天天這會那會，很少有時間和大家溝通，老夥計們看我當了廠長了，關係都陌生了，原來都直呼，老楊，老楊，都敢上門找我喝酒的，現在都不來了。」

  「我家還是在這裡，我還是原來的老楊，我希望大家不要有隔閡，我也是為廠里服務的，為大家服務的，好吧，既然你們有話不敢找我說，吶吶吶，李峰，你們看著選，我不影響你們。」

  率性而為的楊廠長，說完推心置腹的一番話，索性直接把麥克風給關上，單手遮住眼睛後，率先舉起了右手。

  早已坐的屁股生疼的眾人，巴不得儘早散會，一邊被楊廠長的話逗的哈哈笑，一邊爭先恐後的舉起了右手。

  會場之前壓抑的氛圍，早已不翼而飛。

  對於李峰的印象，大部分人都是好的，小伙子年輕了點，但做事情沒話說，至今沒有什麼閒言碎語，在底層，特別是困難職工那邊，呼聲很高。

  運輸科上下集體舉手，就此就能看出，他的受歡迎程度，積極為底層人民謀福利，為困難家庭解決問題，讓沒錢交學費的學生們踏踏實實留在學堂。

  這是他來到軋鋼廠後，一點一滴積累下來的聲望，可能也就是平常的一個招呼，一聲問候，但是在需要的時候，群眾們瞬間迸發出踴躍的熱情。

  群眾們對幹部要求並不高，僅此而已，多干點實事，他們能看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