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向明不知道,自己就像一顆炸彈一樣,一來就把看似團結的留學生隊伍炸得分崩離析。
顧自成冷眼旁觀著這一切,讚嘆著說道:「和他的老師一樣啊。」
阿南塔·錢德勒卡桑博士坐在一旁喝著咖啡笑道:「都說你這裡快成學術界的『小中國』了,我看最有潛力的還是那位新來的短期培訓生啊。」
這位大名鼎鼎的mit導師是顧自成特意請來給短期培訓班上課的著名學者之一,課程結束後他們即將同赴中國,參加康承業的新址建成儀式,然後做一個簡短的講座和學術研討會。
說起這個研討會,顧自成可是下了苦功,他利用自己在學術界的影響力請來了9位世界頂級機器人專家,阿南塔·錢德勒卡桑博士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很有個性,成績也不錯,不過在眾多中國留學生中還算不得最優秀的。」
錢德勒卡桑博士放下咖啡杯,擺擺手說:「研究機器人是需要『心』的,你指的那些優秀的學生他們有的只是手和腳,最多還有著一顆三歲兒童的大腦,他們不懂人工和機器的最大區別,就是那顆琢磨不透的心。」
「人的大腦很厲害的,至少現在還沒有一台機器人能夠打敗西洋棋大師。」
「以後會有的,這只是個時間問題,可是機器人能夠發展到哪一步要看人的心靈能夠驅動它往哪裡走。」
錢德勒卡桑博士的話飽含哲理,顧自成深以為然,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我是你就把這個學生留下。」
「我可不敢和康先生搶學生。」話音落下後顧自成思考了一下,然後苦笑著說,「就算我去搶,也不可能有勝算。」
錢德勒卡桑把玩著手裡的咖啡杯說:「艾森豪當年就做錯了一個決定,放走了自認為手中技術已經過時的中國科學家,結果導致美國對中的戰略一直很被動,現在是我們搶回主動權的好機會。」
顧自成敷衍著笑道:「我不關心政治……」
「這個世界上很多人不關心政治,但是你不關心政治,政治就會關心你。我不是一個保守主義者,我說這些話只想關心一個人,就是你——顧,你是個優秀的人,我不希望看到你因為自己的言行招來不必要的麻煩。」Πéw
顧自成笑道:「沒人喜歡麻煩,可是麻煩總會找上你不是嗎?」
錢德勒卡桑博士無言以對,苦笑著搖搖頭。
……
……
江道源很想示好這位來自中國的小學弟,可是他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餘的,這位小學弟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很多人都以為他看過美國的文明後會很快改變印象,可是他卻不屑地說自己在東京就見過了。他的話駁得人啞口無言,日本迅猛的發展勢頭令全世界嘆為觀止,經濟上大有超越美國之勢,在高新科學技術,尤其是機器人技術上已經完全領先於世界,美國錯失的戰略契機全被他們抓住了。
「難道你想去日本留學?」江道源好奇地問。
謝向明搖著腦袋說:「不去,日本人不地道,他們不會教我們真東西的。」
一眾師兄師姐們一度因為這句話視謝向明為知己,可是下一句話就讓他們大跌眼鏡。
「美國也不行,美國人太愛玩了,幹什麼都不認真,來美國學習大部分時間都浪費了,真想早點兒回去啊。」
「……」
「你想回去?」
許書琴不可思議地望著江道源。
和牧健生不同的是,江道源居然主動找上許書琴。
這位學弟長得高大帥氣,像極了電影裡的男明星,而且他說起話來詼諧幽默,來美國不久就對她表示出好感,可那個時候許書琴已經是牧健生的女朋友了。
許書琴無法直視學弟真誠的眼睛,她結巴著說:「我知道……這些年你對我……」
「和那沒有關係,這一次我是真想回去。」
「為什麼?」
江道源笑笑:「如果一定要說為什麼,那麼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
「可你的成績一直不在牧健生之下,甚至更優秀一些,而且你的課題……」
江道源的表情認真起來,輕嘆了一聲說:「我一開始的想法和牧師兄一樣,以為那小子會很快改變態度,沒想到這一個月下來,我發現他是真的,他骨子裡有的東西我沒有,如果說這一切是來自於康先生的傳承,那麼我真想回國去拜在這位康先生門下。」
「你認真的?」
江道源沒有直面回答許書琴的話,他仰頭望著天空說:「近代以來無數仁人志士為中華之崛起而奔走,從康梁維新到辛亥革命,從學習資產階級制度到新民主主義革命,我們站起來了,也走了許多彎路,可是我們依然落後,這差距別人看不出來我們應該看得更清楚。就在很多人迷戀國外的紙醉金迷時,也有很多人在為理想而奮鬥,我們拋家舍業為了什麼?就是為了失去根嗎?我也曾幻想著外國能真心幫我們,但是現實你看到了,留學生和移民越來越多,可是我們的地位卻越來越低,我們為什麼融不入主流社會?因為我們的國家還不夠強大!」
許書琴聽著這番肺腑之言感動得熱淚盈眶。
江道源又說道:「我從那小子身上看出了很多東西,曾經自以為最先進的技術只能在外國學習,其實只要有心,在哪裡都一樣,何況我也不認為自己不夠優秀。」
江道源突然甩開嚴肅與認真,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朝著天際嘆道:「就讓我們回去充實一下祖國的力量吧!」
「江道源……」
許書琴激動地握住他的手,想說什麼,嘴唇卻嚅囁著一個字也道不出。
「你們……」
牧健生看到了這一切,在實驗室外修剪得整齊的綠化帶外,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是真的。
六年的感情……
怎麼會?
「牧健生,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你都叫我全名了,你讓我怎麼想?」
面對許書琴的解釋,牧健生的眼前晃的都是江道源那副勝利者的表情,過去許書琴一直親昵地叫他健生的,現在稱呼卻變得那樣生硬。
「我不是朝三暮四的女人,但是現在我要回去了,希望你也儘快想清楚。」
牧健生火冒三丈,大發雷霆:「我做什麼不用你教,我早就知道那小子對你圖謀不軌,怪不得你六年都不答應我結婚,原來是腳踏兩隻船。」
「牧健生!」許書琴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這個人,那個不苟言笑,從來都是一臉嚴肅的大師兄,一個讓中國留學生敬仰的前輩,原來心裡竟然是這麼想自己的,她的淚水「唰」地奪眶而出。
牧健生發現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軟下來:「書琴,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他想緩和一下兩人的關係,但是一個刺耳的聲音從綠化帶另一頭的石凳上傳來。
「失敗就承認,婆婆媽媽的一點兒都不男人!」
兩人順著聲音望去,綠化帶那一頭露出謝向明的上半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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