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遭受了無數飢餓，身體對食物無盡的渴望。
這麼多年身體早已經沒有受苦了，可心理和記憶上的匱乏讓他飲食無度。
在家裡天天有自己看著，也就是比平常孩子吃得多了點，長得胖了點，倒也沒什麼。
這次來康安市，她有很多的事情要在短期內處理完，所以忽略了孩子，沒想到就造成了這種後果。
馬思逸見曹安琴流淚，心裡自責極了，趕緊岔開話題，「媽，是這個大哥的愛人救了我，又給我墊付了醫藥費，人家等了半天了，你先把錢還給人家，我們再細說。」
果然，曹安琴才反應過來有外人在場，趕緊擦乾了淚，邊道謝邊從包里取錢。
點好了錢，陶長義就準備離開，馬思逸趕緊補充，「剛剛姐姐答應了明天會給我送粥，你告訴她我可是等著的啊！」
陶長義皺了皺眉，沒有正面回應什麼就走出了病房。
剛出醫院，陶長義的呼機響了，他看了看內容，面色變得有些陰沉複雜。
雖然出了點意外狀況，但是沈妙芝卻沒有耽誤複習的進度。
等她伸著懶腰出來，天色已經擦黑。
陶長義坐在院子裡，手裡拿著一張報紙，但是卻正望著天空出神。
「姐，今天太晚了，吃了飯在走，免得回去還要動鍋灶，麻煩！」
黃晶晶正在敞開的廚房裡盛最後一盤菜。
自從她住到朱家，每天都會給朱悅月和奶奶做飯，倒讓王嬸和朱叔省了不少心。
沈妙芝看了看陶長義又看了看天色，就沒有拒絕。
飯菜很可口，可以看得出來黃晶晶現在對做飯的用心程度。
感覺陶長義有心事，沈妙芝沒有像往常一樣嘰喳個不停，一路上只是靜靜地圈著他的腰。
「長義，華一龍那邊有回覆了嗎？」
卸下疲累，躺在床上，沈妙芝感覺身心都得到了舒展。
「暫時還沒有。」
陶長義聲線很輕，「咱們的計劃牽扯過大，他不答應也是正常，你也不用太擔心，即使這條路走不通，我也有法子。」
「噢」沈妙芝眼神閃了閃，看來困擾陶長義的並不是華一龍的事情。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感受到陶長義身上這種冰冷的氣息了。
沈妙芝朝陶長義懷裡偎了偎，「長義你的理想是什麼樣子的？」
身邊的人還是靜默著。
她沒等太久自言自語的說，「雖然從沈家掙脫出來，我有很多想完成的事情，但是我現在發現，我所想做的所有事情，都不能沒有你的參與，因為只有這樣，才有意義。
你呢，也這樣想嗎？」
沈妙芝騰出一隻手想捏捏陶長義的臉，卻不小心觸及了眼角一方濕潤。
她驚得坐了起來，隔著暗夜死盯著陶長義的臉。
本來想拉燈，但是沈妙芝怕顯露陶長義的脆弱。
陶長義死寂一般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然後隨手抹了一把淚，伸手又把沈妙芝撈進懷裡，「你就是我畢生的理想。」
聲音有些嘶啞，沈妙芝心裡窒疼，緊緊回摟著身邊人，有些無措。
他到底怎麼了？
好像又沉默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陶長義才輕輕地舒出一口氣，「她的兒子需要我的骨髓才能活命。」
沈妙芝瞬間通體生寒，許多真相僅憑著這一句話就殘忍的浮出水面。
接著，陶長義有一句沒一句，斷續的講出了那個所謂的親生母親把他接回京市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為後悔，不是因為想彌補，更沒有愛，
只是因為她後來再生的兒子患了罕見性白血病，需要適配的骨髓。
八歲的陶長義被帶回京市的第一時間就去了醫院，餓著肚子抽了血。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化驗出配型的結果。
陶長義和那個從來沒見過面的三歲弟弟幹細胞配型完全吻合。
結果出來後，那個女人才帶著他去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面吃完，女人沒有打感情牌，而是冷冰冰的丟出了兩個選擇。
要麼他每捐一次骨髓，她就給他一筆豐厚的報酬，他繼續回陶家。
要麼，留在京市，她會供他衣食住行上學，直到他成人，但是她兒子有需要的時候他必須隨時捐獻骨髓，無償。
八歲的陶長義沒有任何的猶疑，選擇了留在京市。
同樣是冰冷的地獄，但是女人這裡能讀書。
之後的十幾年，陶長義和一個住家保姆被安排在了一個小院子裡，衣服鞋子錢每個月都有人按時送過來，只有需要骨髓的時候，那個女人才會出現在小院。
說到這裡，陶長義停住了，因為他的胸口已經濡濕一片。
沈妙芝哭的不能自已。
他輕輕的拍著她的肩，「沒事，一切都過去了，這十幾年，我也只不過捐獻了三次骨髓，相比她花在我身上的錢物，我賺了。」
沈妙芝直接嚎哭出聲，肩膀抖成了篩子。
陶長義嘆了口氣，伸手摸尋著帕子給她擦眼淚。
哭了好久，沈妙芝才止住，「她又聯繫你了？」
陶長義點了點頭，「這一次他好像很嚴重。」
沈妙芝牙齒都在顫抖，「不要去。」
陶長義自嘲的搖頭，「我不想欠她的。」
「你不欠任何人，反倒是她欠你的一輩子都還不清。
瞧，她兒子生病，就是老天對她的懲罰。」
她緊緊捧住陶長義的臉，輕輕地吻著他的臉頰唇瓣，「不准去。
你在她眼裡只是個工具，但是在我這裡，你少一根頭髮，我都會心痛。」
陶長義回擁住沈妙芝，沉默不語，良久才緩緩的點頭，「好，那就不去。」
沈妙芝擔心他內心被道德啃食，一字一句的說，「我們是不被他們歡迎出世的孩子，但是我們反而被要求被利用。
憑什麼？
他們才是虧心的人，被齟齬陰暗伴隨也該是他們，我們不譴責不索求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寬容。
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流著相同的血也不行！」
陶長義胸口的積鬱被沈妙芝一錘打散，勾著唇擁住她，「好，有你給我撐腰，我不會再怕。」
心逸高中辦公室，馬校長拿著電話機不停的點頭稱是，滿臉的殷勤狗腿樣恨不得隔著電話線送到那頭。
末尾掛了電話，他的臉瞬間黑如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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