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波光粼粼的金鱗江中泛起一道水痕,有一葉碧綠小舟順流而下,途經江水平緩的中游,在一片視野開闊的河灣地,拐了一個急彎。
小舟尾部坐著一位白衣少年,他盤腿而坐,橫劍在膝,望著倒退而去的江水風光,一言不發。
忽然,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熟悉的黃色,就像是水中的幽靈,一直跟在舟尾徘徊不走。
少年眼神一亮,但是沒敢出聲,也沒有告訴舟上的其他人,怕把水下的黃色幽靈嚇跑了。
撲通!
突然間,那抹黃色幽靈跳出江面,在陽光的照耀下,每一片金鱗都反射出熠熠光輝,它的真身,竟然是一條金鱗魚。
陳長安驀然瞪大雙眼,因為這條小黃魚,正是他之前放走的那條,就連它前額閃電形狀的疤痕都一樣,絕對錯不了。
緊接著,躍出江面的金鱗魚擺動身子,將生有兩條小金須的嘴巴對準陳長安,吐出一個五彩斑斕的氣泡,飛快向他飄來。
陳長安伸手接住,氣泡瞬間破碎,他攤開手掌一看,掌心多了一顆魚眼大小的珠子,質地純白,宛若一顆珍珠,閃閃發亮。
少女小林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刺目的光線立即湧入視野,然後瞥見一片熟悉的建築輪廓,她便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
但她還很虛弱,因為毫無節制的使用龍王鉤,身體遭到嚴重反噬,估計她往後半個月都別想下床。
她知道有人背著自己,鼻尖這股清幽的發香,肯定是小姐的。
既然是小姐背著自己回來,那肯定是小姐救了自己,不知道刀伯有沒有得救。
哦,還有那個傻小子,他一直躲在自己身後,應該也死不了吧。
想著想著,少女小林又沉沉的昏睡過去,因為她知道,沒有什麼地方會比龍淵城更安全。
此時正值日中,陽光普照的龍淵城氣勢恢宏,一派祥和。
林方音等人從龍潭山回到西城門,幾乎成了最晚出山的一撥人,他們進山十天,出山只用了兩天。
出山快是因為林方音祭出一件仙家法寶,號稱小龍舟,一行人乘舟沿著金鱗江順流而下,說是一日千里都不為過。
陸書寒知道仙舟的品秩肯定不低,但他沒有細問,經過這十幾天的相處,就算再傻的人也能看出來,方音的身份不簡單,肯定藏有不少秘密。
到了龍淵城西門,四面不再是深山老林,而是漸漸變得人多眼雜,陸書寒才有膽子發問:「你到底是誰?」
城門下,陸書寒認真打量起方音,眼神里充滿了戒備。
林方音背著少女,把頭偏向龍淵城西門,漫不經心道:「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陸書寒開門見山道:「不是突然,是一直都想問。」
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林方音懶洋洋道:「我一定要告訴你嗎?」
陸書寒掃了一眼城門口的兩排守衛,正色道:「就算你不說,你在龍潭山弄出那麼大動靜,我想城主和我一樣,肯定會對你的身份感興趣。」
林方音冷笑一聲:「你在威脅我?」
陸書寒輕輕搖頭:「不敢,我只是怕你會威脅到別人。」
「何出此言?」林方音面不改色。
陸書寒眯起雙眼:「我不是傻子,這一路上怪事太多了,如果蜈蚣王的出現只是偶然,那魔僧南無呢,他總不可能是吃飽了沒事幹,突然跑到龍潭山遛彎的吧。」
林方音不以為然:「你有話就直說。」
陸書寒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道:「肯定有什麼東西,引起了南無的注意。」
「你覺得是我引來了南無?」林方音冷笑一聲,掃了一眼陸書寒,還有他身後的陳長安,「引來南無的人,為何不是你,或者是你的小師弟。」
陸書寒聽得嘴角直抽搐,如果小師弟有能力引起南無的注意,他就跟小師弟姓,並且把名字倒過來寫。
「南無出現之前,小師弟都和我在一起。」陸書寒抬起雙眼,目光直勾勾看向林方音:「而你在獨自尋找東西,還遇到了魔物,從那時起,我就覺得你不對勁,所以,你究竟找到了什麼東西?會不會正好也是南無想找的?」
林方音嘴角憋著笑意:「既然你那麼聰明,不妨自己猜猜看。」
陸書寒沉默了一會兒,「我如果猜出來了,或許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林方音白了他一眼:「既然怕死,那就別猜了。」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有一隊人馬從城門內走出,他們隊列整齊,步態威嚴,有著修士模樣的仙風道骨,看起來像巡城的守衛,又像是豪門貴胄的親信。
看到這一幕,陸書寒目露精光,發狠道:「如果他們過來的時候,你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可別怪我幫你一把,他們肯定比我更想知道,你在龍潭山找到了什麼。」
林方音面無懼色,反而笑道:「你急著打探我身份,難不成是想做龍淵城的姑爺?」
陸書寒愣了一下,腦海中突然回溯起很多光景,有隱秘的臥龍潭,有霸道的龍王鉤,還有刀伯和方音凌厲奇特的刀法。
他終於明白過來了,嗓音低沉道:「原來你姓林。」
難怪方音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當今龍淵城城主的千金大小姐,本名就叫林方音。
與此同時,那隊步態威嚴的人馬在林方音面前停下,然後全部朝她躬身作揖,聲若洪鐘道:「恭迎小姐回城!」
林方音笑著看向陸書寒:「本來還想邀請你們到城主府做客,但你對我似乎頗有怨言,那就算了吧,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問題?沒有我可就走了。」
陸書寒拉下臉來,沉默不語,整座龍潭山都是林家的,就算林方音把龍潭山攪得天翻地覆,偷取不該拿的東西,他又能有什麼異議呢。
林方音不再多言,在那隊人馬的簇擁下,慢步往城裡走去。
忽然間,她回頭看了陳長安一眼,然後舉起手擺了擺,笑眯眯道:「小長安,下次再見的時候,就別冒充青雲門弟子了。」
青雲門都是一群眼高於頂的傢伙,只培養天之驕子,從不收留傻蛋。
陳長安聽了不明所以,轉頭看向師兄:「我就是靑雲門弟子,沒冒充。」
陸書寒眼前一亮,突然明白了什麼,「原來是這樣,從一開始就誤會了,難怪她會主動過來和我們組隊,不過是想試探我們身份罷了。」
想到這裡,陸書寒大步離開:「師弟我們走。」
陳長安緊隨其後:「去哪兒?」
「去解除誤會。」
龍淵城裡,臨近西門的校場,那個古典的廊道建築還在,負責給修士們登記造冊的掌事先生,已經從五位變成了一位,畢竟進山人多,出山人少,一位管事就足矣。
陳長安正好認得對方,那張精瘦的長臉,頂著滿頭銀髮,正是當時給他登記的那位掌事。
掌事先生端坐在石桌前,看到陳長安之後,露出一副大白天見鬼的神情,但他很快就明白髮生了什麼,笑道:「是老夫看走眼了,沒想到你小子還能活著回來,不過,這恐怕還是因為咱家小姐心善。」
陳長安撓撓頭,聽不懂也想不明白,自己能活著回來,和他家小姐心善有什麼關係。
掌事先生沉吟片刻之後,如釋重負道:「既然活著回來了,就說明你真是青雲門弟子。」
「他不是!」
一道洪亮的嗓音突然插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