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走後，宋柔回了府邸，一直在靈堂前跪著。
蘇子卿回來的時候，身上也是一襲素服，他沒有說話，而是跪在了宋柔的身後。
蘇子卿在宋柔看不到的角度，深深地鞠躬跪拜。
千言萬語在一躬。
白天蘇子卿外出，晚上回來就跪在靈堂，就這樣堅持了五日。
五日後，盛京城開始大範圍地傳播開痘疫來，皇帝在收到盛京百姓死傷人數的同時，其中也還摻雜著定王的死訊。
這個消息來得猝不及防，朝內朝外皆是一片譁然。
縱然定王不端，到底也是屈指可數的一字並肩王之一。
皇帝對他所做的那些事兒，也並非完全不知情，只是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睜眼為君，閉眼為父。
故而朝堂之上，皇帝冷靜地處理著定王身後事的安排，以親王之禮厚葬，然後早早地就下了朝，留著一堆想進言卻還沒有來得及開口的人跟著到了御書房門口。
其中便有蘇子卿。
趙太傅瞄了瞄蘇子卿，悄悄挪到了他的身側，「年輕人，你還留著做什麼？」
蘇子卿不答反問，「敢問太傅留著做什麼？」
趙太傅笑了一下，沒說話，眉眼間浮上一抹輕視的笑意。
下一刻，蘇子卿的聲音便在身側冷冷響起，「太傅是想引薦竇、濟二人給皇上，商議治療痘疫一事吧。」
趙太傅的笑容凝結了一下，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審視了一下身側的人。
「不錯。」
趙太傅也坦然，並不遮掩，而後又問他，「你呢？」
蘇子卿看向另一端的一位年邁的老者。
「下官在等丞相大人。」
趙太傅看向邱丞相，有些發懵，畢竟蘇子卿與邱丞相素無往來，怎麼會突然有了聯繫呢？
兩個人的視線聚集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個人很快就感受到了。
年邁的老者緩緩朝他們走來，周遭的官員們都紛紛退讓開來。
邱丞相來到蘇子卿的面前，對著他冷哼一聲，「你這樣盯著老夫，就不怕你這雙眼珠子保不住了麼？」
蘇子卿微微一笑，走上前一步，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我正是在等丞相你啊。」
來不及計較他沒有自稱一聲「下官」，邱丞相皺起眉頭，「等本相做什麼？」
蘇子卿的眼神驟然變得森冷，「等丞相你退位給我。」
邱丞相臉色大變，死死地盯著蘇子卿，一時間竟然沒有說得出話來。
邱丞相也算是朝中老人了，在這波雲詭譎、暗潮洶湧的朝堂之下生存下來，還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除了背靠南陽王之位，他自己也算是有些本事的。
卻不想，今兒個在蘇子卿面前，邱丞相竟然沒有控制得住自己的表情。
趙太傅不免多看了蘇子卿兩眼。
「下官的目的已經達到，先告退了。」
說完，蘇子卿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邱丞相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氣得差點想吐血，還不等他有所反應，身後就傳來御前大總管的聲音，「諸位大人，皇上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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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卿回府後，與宋柔一道用了晚膳。
夾了一筷子的青菜，宋柔道：「定王死於痘瘡。」
「是。」
「定王本該是牽扯進敵國勾結一案的。」她頓住筷子，抬眸問道：「現在死於痘瘡。」
「是。」
宋柔深吸一口氣，「這是不是意味著，牽扯進敵國勾結一案的人，是南陽王。」
蘇子卿仍舊緩緩地吃著菜，「是。」
她問道：「會不會太危險了？」
「不會，我自有把握。」蘇子卿給宋柔夾了一筷子的青菜，「你不必擔心我，我已經設好了局，溫亭閬那邊會收到南陽王門下的人傳得信，不日便會行動。」
他喝了一口湯，接著說道：「你還記得我們之前遇到的北魏暗探嗎？」
「記得。」
「我與他們也提前聯繫好了。」
宋柔驀地瞪大了眼，「蘇子卿，別的事都可以支持你，這件事上，你可以再想一下嗎？與敵國暗探聯繫，不論你們是為著什麼，都是叛國大罪！」
蘇子卿微微一笑，用溫柔的語氣安撫著她，「沒關係，他們幫我辦完事之後，便也沒有再開口的機會了。」
宋柔愣了愣，「你要殺他們滅口？」
「是。」蘇子卿拿出手帕來，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唇角，「此事萬無一失，你不必操心。」
宋柔將眼底的情緒盡數藏在眼帘之下，只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盛京痘疫嚴重，大戶人家幾乎都是閉門不出，要上朝的官員們都戴上了面紗，街上橫7豎八倒著患了痘瘡而無從治療的人。
給蘇父辦好了後事，厚葬之後，宋柔便日日夜夜守在蘇母的床前。
因著數日前，那患了痘疫的女子被濟世堂的濟大夫與竇世堂的竇大夫治好了，所以這兩位大夫的門檻都被人踩爛了。
竇大夫更是直接搬去與濟大夫一起，好處理著這些病患。
平西伯夫人患了病，平西伯派兵去濟世堂，打著「保護醫者」的名號來「請」他們去看病。
門口一眾患了病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只怒視著這一群官兵。
濟大夫與竇大夫坐得很穩，只說道：「且等一等老夫，還有這些患者沒看完，看完就去。」
那為首的官兵皮笑肉不笑道：「只怕我等得，我家伯爺，伯夫人卻是等不得的。」
都提醒到這份兒上了，這死老頭怎麼還不為所動。為首的官兵咬了咬牙，繼續說道：「我們平西伯府的人看病，竟也需要排隊嗎？」
「需要。」濟大夫不痛不癢地回答道。
他甚至都沒有抬起頭看一眼這些官兵，只認認真真地為這些患者看病抓藥。
他與竇大夫根據痘瘡的不同程度已經研製出不同程度該匹配的藥了。
為首的官兵憤怒之餘，便開始有些疑惑。
一介布衣，有何資格與權貴抗爭？
這老頭究竟是真的不怕死，還是身後有人撐腰？
一時之間他也拿不準，不過既然這老頭不聽話，便只能按照他們平西伯府的規矩來辦事了。就在他即將要動手的時候，門口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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