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笑著讓她坐下，「學點醫術傍身，總是沒有壞處的。」
「姑娘好學！」
春華為宋柔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蜜水，眼睛眨了眨，嘴唇囁嚅了幾下，卻不知道從何處開口。
還是宋柔察覺出了她的小動作，抿了一口蜜水，含笑道：「你那衣裳可縫完了？布料夠不夠？」
「夠了夠了，」春華連連應道，忽然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太激動了，便捏著衣裳上的小雪球說道：「還沒有完工，估摸著要個兩三日。」
「你這幾日不必來侍奉我，去做你想做的事兒吧。」
春華一聽，登時眼睛就紅了，連忙從凳子上起身，「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姑娘，不要趕我，我知錯了」
「我未曾怪你呀。」宋柔放下杯子，蹲下身將手放在她的背上，溫聲細語道：「好春華，你和秋實隨我一起長大，我們不是姐妹勝似姐妹，在我心裡，我已經將你和春華當做姐妹看待了。」
「婢子出身微賤，如何敢與姑娘做姐妹。」春華的聲音幾近哽咽，「只求姑娘不嫌棄，婢子願一生追隨姑娘。」
宋柔輕聲嘆息一聲，轉而將春華摟入懷裡。
「我說得都是真的，你跟了我許久，也當知道此刻我說的話，字字肺腑。」
「婢子知道。」春華想將眼淚逼回去，奈何這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了下來，還在姑娘的肩頭氤氳開來，「只是婢子覺得，姑娘也太好了嗚嗚嗚」
宋柔笑道：「跟著我，我也希望你們一直陪著我，只是你如今心有所屬，日後不嫁人了嗎？」
「婢子」春華怔忪片刻，咬著唇堅定道：「婢子寧願不嫁人了，一直跟著姑娘。婢子相信，秋實也是這樣想的。」
「傻春華，你想我幸福，我也想你幸福呀。放棄你自己的幸福來陪伴我，這算什麼呢。」
「要是姑娘嫁給的是蘇公子該多好呀」
話一出口，春華才意識到說錯了話。
「姑娘！婢子說錯話了！」
「來，起來，地上涼。」
宋柔並未說什麼，只微微一笑著，將她扶起來。
「姑娘冷嗎？」春華抬起袖子擦去淚痕，跑去火爐子旁邊，撿起旁邊的鉤子撥動了下炭火。
混雜著炭火噼里啪啦的聲音，她聽見姑娘的聲音隨之響起，「春華，為什麼會這樣說呢？」
是啊，為什麼會這樣說呢。
潛意識裡，春華就是這樣認為的。
「婢子說實話，姑娘可不要怪罪我。」
「這是自然的。」
春華丟了幾顆炭進去，「其實婢子一開始也不喜歡蘇公子，他死纏爛打的像個無賴。」
宋柔「噗嗤」一聲就笑了，「他的確就是個無賴。」
「然後呢？」
春華望著爐子裡燒得通紅的炭，說道：「後來，我發現蘇公子總在姑娘需要的時候就出現了，而且蘇公子幫了姑娘這麼多次，不計回報，也不圖什麼。婢子覺著他是個好人。」
宋柔歪著腦袋想了一想，「他的確是個好人。」
「還有就是」
春華猶豫了一下，思忖著到底要不要開口。
「但說無妨。」
春華丟下鉤子，跑到宋柔身邊，雙手在袖子裡揉搓著，小心翼翼開了口，「姑娘有沒有覺得，和蘇公子在一起的時候，是最自在的？而和溫公子在一起的時候，姑娘處處小心，處處謹慎，要思慮這個，也要擔心那個。」
宋柔微微一怔，她從未想過和蘇子卿還是溫亭譽相處時，自己是怎樣的一種狀態。
可是如今春華這麼一說，倒讓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從前的種種。
和蘇子卿在一起的時候，她無需隱藏自己，性情如何便表現如何，想做什麼，想說什麼，都不用擔心這句話會不會讓他不高興了，會不會讓他對自己有什麼看法。
她潛意識裡知道，蘇子卿懂她，不會誤會她。
她潛意識裡知道，自己和蘇子卿，畢竟有了那三年的陪伴，即便沒什麼情意，可陪伴久了，那個人也是她最熟悉的人了。
本能的，在他面前就會無拘無束一些。
可是溫亭譽面前——
她首先做的就是討好他。
穿他喜歡的衣裳，扮著他喜歡的柔弱單純模樣。
一言一行都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來的。
的確沒有那麼的自在。
她自己一直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卻不想，這些竟然被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鬟看在了眼裡。
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只是，蘇子卿前世也好，今世也罷，心中都是有他所愛的那個人的。
再來，如今他有婚約，自己也有婚約。
有些東西，不該想，就不能去想。
「這些戲言，就你我主僕之間說說就好，今日說過了，日後也不必提及。」
春華很認真地點頭，「婢子明白，姑娘與蘇公子，有緣無分了，各自有著婚約。」
她忽而嘆息一聲，「真是可惜了，婢子真心覺著，您與蘇公子，乃是絕配。」
宋柔搖了搖頭，重新拾起桌上那本《醫經》，扶正了案前的蠟燭，「我再看會兒書就睡了，你去忙你的吧。」
春華拿過屏風前的狐狸毛百合芙蓉錦斗篷走過去，為她披上後，細聲說道：「魚兒上鉤了。」
宋柔眼神微凜，旋即輕笑一聲，翻過一頁書卷，「今日可得早點睡覺，明兒個起來看好戲。」
春華「哎」了一聲，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關門的時候，那燭光下的少女，精緻的容顏暈染上了柔和的燭光，嘴角猶自噙著未散去的淺笑，那可表情，卻冷冽如逝雪。
春華知道。
秋芙那一大家子算是完了。
姑娘想借秋芙的手來收拾宋夫人，如若秋芙是個安生的，這宋家多她一大家子也沒什麼，主要就是，這秋芙不安分。
甚至有點太急躁了，急著在宋夫人沒回來的時候，立個威起來，王姨娘在府里終究是有自己的勢力的，不好下手，她就從沒有小娘的宋柔身上開刀。
能在短時間內調查出來姑娘和王姨娘假孕一事，她還是有點本事的。
只可惜，太急於求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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