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螃蟹，總要飲一些黃酒來驅寒才是。
今夜，宋泓在大夫人處落腳。
宋夫人很貼心地提起溫好了黃酒，給他倒上了一杯，也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端起酒杯對宋泓笑道：「主君在外頭辛苦，妾敬主君。」
稱主君是敬重，稱老爺是親切。
宋夫人此時稱他為主君，眼裡還泛著崇拜和敬重的光來，宋泓難免動容，便也舉起酒杯與她碰了一下。
酒杯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這聲音直擊宋泓心底的最深處。
「妾，從前性子倔強，不懂主君辛苦，如今為人父母，操勞家事，已覺辛苦，忽然想到主君在外，替我們遮風擋雨，撐起一片天來，該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有了今日的宋家。」
一杯酒下去，宋夫人的臉上泛起了紅，似乎有些醉了，有些真心的話，也隨之而表露出來，「妾，愛主君，此話輕浮，卻是真心。」
平西伯府出來的女子，到底是端莊賢淑，這麼多年，劉瑤都是一副教養頗好的樣子，這樣一位女子，在外是好，在內，卻少了一些閨房之樂。
所以宋泓與她不太親近。
兩個人之間，雖說是幾十年的夫妻了，卻像是親人一般相處，沒有什麼感情。
宋夫人也曾愛慕過他，只是宋泓的涼薄，讓她的愛意早就消散在了一個個春夏秋冬里。
這番話，酒醉是真，真心卻假。
宋泓卻聽得幾分動容，他執起酒壺，為宋劉氏滿上，借著那酒騰出來的熱氣，宋劉氏的容顏看著竟然也柔和了幾分下來。
他忽然就覺得，這個女人為自己持家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自己這些年，的確是疏忽了她。
心中湧出一絲內疚來，宋泓將黃酒一飲而盡。
「瑤瑤，是我疏忽了你。」宋泓緩緩開口。
瑤瑤
宋夫人的手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
這樣親昵的喚她，距離上一次，竟然有十年之久了。
他向來都喚她一聲「夫人」，不會太疏離，也不會太親昵。
宋夫人見自己的情緒已經渲染到位了，笑容也變得嫵媚了起來。
這樣年紀的女人，多了幾分年輕姑娘沒有的風情萬種。
宋泓被她拉著手，一點一點往床榻上走去，漸漸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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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宋泓帶著滿面春風的笑容去上朝。
他前腳剛出去，後腳宋柔就出了府。
她今日竟然收到了靜妃的帖子，要她進宮一趟。
靜妃誇她，文采斐然，雖是女子，不輸男兒。
她還以為自己這名聲，只能拿來嚇唬嚇唬一下宋夫人了。
卻不想，靜妃竟然召見自己。
宮裡的貴人到底是事多且忙，這都夏天便秋天了，才傳召自己進宮。
宋柔家世不算出眾，卻是宮裡得寵的靜妃娘娘召見的，太監兒們都是人精，自然知道該如何對她。
因此，這一路上，宋柔受到了很好的待遇。
小太監嘰嘰喳喳給她介紹著靜妃，「靜妃娘娘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好，姑娘不必擔心，只管去就行了。」
「我還沒見過誰空著手從娘娘宮裡出來過呢。」
宋柔就笑了，「那我就承小公公吉言了。」
等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外頭，那小太監行禮道：「就是這裡了，奴才告退。」
「多謝公公。」
這一路上，宋柔看著與前世並沒有什麼差別的宮殿，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靜妃，是她前世不曾結交的。
主要是，前世她的光芒都來自於蘇子卿。
別人提及她，也只會說一句，蘇大人的妻。
而靜妃更不可能去結交蘇子卿了，因此她與靜妃之間並無交集。
她唯一知道的事兒，還是蘇子卿回來說的。
西涼小國送了位公主來和親，都已經在宮裡了，卻在宮宴那天死了。
而這和親公主，生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丹陽。
有人親眼目睹丹陽與她同時離開了宴席。
結果沒多久，這公主就被人發現中毒身亡了，而丹陽卻消失了好一陣子才出現。
那天宮宴離開的除了丹陽，就是靜妃，她回宮更衣了，並且路上她也有去往御花園，只要靜妃說與丹陽在御花園裡偶遇，丹陽便有了證人。
想到這裡，宋柔深吸一口氣，跨入了那高高的門檻。
立時就有大宮女親自來接她。
宮女在前頭熟悉地領著路，她就在後面規規矩矩地跟著。
一步一行之間，優雅萬分，規矩十足，是半分錯兒也挑不出來的。
進了內殿，靜妃正捧著一本書卷看得出神。
宮女輕輕出聲打斷道：「娘娘，宋二姑娘來了。」
靜妃才將眼睛從書卷里移開，看向宋柔。
宋柔與她對視了一眼，就垂了眼帘。
這位靜妃娘娘，當真是好看，而且還有別人沒有的書香氣息，怪不得皇帝這麼喜歡。
「走上來些，讓本宮看看。」
宋柔便柔柔上前，端端正正行了一個跪拜大禮，「臣女刑部侍郎宋泓之女宋柔，見過靜妃娘娘，靜妃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吧。」靜妃擱下書卷，笑容溫和，「本宮很早就想見你了，一直耽擱，今日終於得見了。」
「勞娘娘掛記。」宋柔垂眸，很是安分的模樣。
靜妃笑道：「我讀你的詩，你不似尋常女子那般，這很難得。」
宋柔輕聲回道：「臣女惶恐。」
靜妃命人給她賜座，又上了一盞雨前龍井給她，方才又說道：「你可以像你的詩一樣，隨心所欲一些的。」
頓了頓，靜妃又道：「詩最能反映一個人的心境。」
宋柔捧著茶盞，感受著茶身傳來的溫度，一路上來的涼意也散了不少。
「娘娘說得極是。」窺著靜妃的神色，宋柔察覺到自己的謹慎小心、伏小做低只會讓靜妃的臉色越來越淡然，便大膽地說道：「臣女便是覺著，女子讀書，亦是能有一番天地的。」
靜妃的眼裡重新漾開了笑容，「說來聽聽。」
宋柔雙手握住茶盞，望著靜妃放在桌上的那本《論語》，思忖之下，緩緩開口，「『女子無才便是德』，乃是最大的謊言。若是讀書沒用，為何世上的男兒都要讀書？讀了書才有常人沒有的見解、認知，才可以可以去考取功名，成就一番事業。」
靜妃緩緩坐直了身子，聚精會神地看著宋柔。
「以臣女之見，這所謂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只是為了誆騙女子在家生孩子帶孩子，操持家務罷了，根本上來說，只是男人為了更好的控制女人，編造出來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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