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泓下了朝,得了下人的消息後,緊趕慢趕地就往家裡跑,連今日是看望秋芙的日子也忘記了。
從馬車上下來,他徑直就往白蓮院裡走去。
方嬤嬤剛從明月院出來,準備在宋泓回府的時候,將他請到大姑娘的房間裡。
畢竟這麼多年,老爺對大姑娘的偏愛,大家都還是有目共睹的。
結果才走到涼亭,就與老爺撞了個正著。
到底是見慣了風風雨雨的嬤嬤,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今日宋泓為何這般早就回來了。
方嬤嬤趕緊上前行禮見好。
宋泓敷衍的頷首,就要繞過方嬤嬤繼續往前走。
方嬤嬤硬著頭皮追了上去,「老爺,大姑娘病得不輕,睡夢裡還喊著爹爹,請老爺去看一看大姑娘吧!」
若是以往,宋泓定會毫不猶豫就往明月院裡去。
此時此刻,宋泓也的確是猶豫了一下的。
可是自己這把歲數了,小妾卉兒還能懷上,自己的激動就難以抑制。
宋泓只思考了一瞬,便已經拿了主意。
「大姑娘那裡,有主母照料著,王姨娘那裡冷清,她懷了孩子,難免會多思多想,你回去告訴主母,她會體諒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方嬤嬤自知自己是攔不住主君了,只好又回了明月院。
大姑娘剛剛睡下,宋夫人輕手輕腳為她關上門,回頭就看見老嬤嬤站在廊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走到了院子裡,宋夫人問道:「王氏截住了老爺?」
「正是。」方嬤嬤憤憤道:「那狐媚胚子,這段時日越發不成樣子了,總是三番兩次把老爺截過去,夫人可得好好想個法子,怎麼懲治那賤人。」
宋夫人沉著臉,踩著落葉踱步,走出去幾步路後,她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由得她去。」
方嬤嬤一怔,「大夫人?」
「老爺對王卉那個賤人雖然縱容,到底是有分寸的,還顧忌著我的身份和臉面,可是王卉是個容易得意忘形的。」
對上宋夫人的眼光,方嬤嬤一下子就明白了,眼裡閃著精光,「夫人聰慧。我們只需要一直縱容著王氏,將她縱得無法無天、恃寵而驕,再透漏一點她無視主母的風聲出去,外人勢必說主君寵妾滅妻。」
「是了,」宋夫人的聲音里聽著有幾分自嘲的意味兒,「咱們這位主君,最在意的還是他自己,他的名聲若是受到了影響,他必然不會心慈手軟。」
這天的晚飯,宋夫人特地讓廚房的人做了點螃蟹之類的寒食。
王氏懷了孩子,宋泓喜不自勝,讓她與主君、主母一同上桌吃飯。
飯桌上,王氏一看到桌上的螃蟹,就拔高了聲音,「姐姐!你也是懷過身子的人,怎會不知道這螃蟹最不能吃,我月份不足,吃了恐有滑胎之險。」
好不容易抓到了宋劉氏的錯處,王姨娘拉著宋泓的袖子聲音哽咽道:「老爺,您就多陪陪姐姐吧,好叫姐姐心裡平衡些,卉兒的日子也能安生些。」
若是在從前,宋夫人定然是要好好管教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的,為妾者,便是為婢。
與主君、主母同上飯桌,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哪能容得下她在這裡耍小手段?
只是宋夫人一反常態的笑道:「好妹妹,你面前的烏雞紅棗湯,紅燒乳鴿,哪一樣不是滋補之物?這螃蟹在我的跟前,老爺前些日子說想吃點螃蟹了,我就命下人尋來了這些肥美的螃蟹來,也是怕妹妹誤食了,才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說著,還將剝好的螃蟹肉放進了宋泓的碗裡。
宋泓擰著的眉頭一下子就舒展開來,他笑著摟住王卉嬌弱的身子,「好了,不過是誤會一場,及時說開就行了。」
宋泓都這樣說了,若是王卉還不依不饒,就顯得太不知好歹了。
王卉便含著眼淚起來了。
她其實不太擅長這種扮柔弱,她性子向來嬌縱任性,做事想什麼就什麼,不過也正因如此,才去了靈山寺受那一個月的哭。
宋柔讓宋萍給自己說了,咱們家的這位主君,喜歡的是柔柔弱弱的弱女子,自己才對著鏡子練習了好一陣子的盈盈落淚。
望著性子驕縱的王氏有了身子後,情緒這樣不穩定,還柔柔弱弱的,宋泓到底是生出了幾分憐愛來,親自為她盛了一碗烏雞湯遞給她,「把這個喝了,對你身子好。」
王卉得了甜頭,耀武揚威般對著宋夫人揚了揚下巴,才雙手接過這碗雞湯,甜甜一笑道:「老爺最好了。」
這頓飯吃完回去後,王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便想著去青草院問一問宋柔。
今夜,王卉特意將宋泓趕去陪宋劉氏,顯得自己賢惠懂事,自己則趁著夜黑風高的時候悄悄去了青草院。
還好宋柔還沒休息。仟千仦哾
春華帶著她進去後,宋柔穿著淡薄的衣裙,趴在被子裡看書。
王姨娘在心中感慨,到底是沒娘的孩子,都沒人教她禮儀規矩。
「春華,倒茶。」
「不喝茶了,太晚了喝了睡不著。」
王姨娘訕訕一笑,開門見山道:「我來,是有問題想請教二姑娘。」
宋柔瞥一眼窗外的墨藍天空,說道:「今日你們吃飯的時候,大夫人與從前大不一樣,姨娘可感覺到了?」
「正是。」王姨娘不由坐得離她近了一些,「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劉瑤那個詭計多端的毒婦,都不知道她安的是什麼黑心,打著什麼黑算盤。」
這王姨娘,怪不得前世這麼快就被宋劉氏找到機會收拾得乾乾淨淨,這樣的性格,若不是宋泓多年的疼愛,怕是早就被這後宅的爭鬥給吃的骨頭也不剩了。
宋柔斂了斂神,「你可聽過平西伯府的事兒?」
「自然。」王姨娘絲毫不掩飾地說道:「這是咱們這位大夫人的娘家,我自然是多多留意的。」
「劉棟死了,人們只覺得他是好色紈絝之徒,卻忘記了,他小的時候,也曾經文采出眾,備受矚目。」
這麼一提醒,王姨娘也想起來了,「是了,那時候我在宴席上,聽過別人議論起平西伯府的小公子。」
「所以,」宋柔懶懶地翻了個身,「是誰養著這位小公子的呢?」
王姨娘怔了一下,「平西伯夫人可是不是說平西伯夫人對小公子極其疼愛嗎?」
宋柔沒回答,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猛然間,王姨娘恍然大悟,驚得背心都涼了。
「捧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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