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璐聽笑了，眼神陰沉如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真是笑話，你以為你有命爬出這宋府嗎？」

  宋柔沒有理睬這蠢笨的宋璐，只定定地看著宋夫人。

  此時，宋夫人經歷了多個情緒起伏，從一開始震驚，到中間的不甘，再到最後的忌憚。

  她目光驟然變冷，「我倒是小瞧你了，竟給了你這樣翻身的機會。」

  宋柔微笑看著她，「若不是阿母與阿姐的悉心教導，阿柔，如何悟得到這一層呢？」

  宋夫人閉上眼，將那些恨意和怒意壓在眼底。

  再抬眼的時候，儼然又是一副慈母的模樣。

  「方嬤嬤，還愣著做什麼，大姑娘今日不太舒服，有些胡言亂語，快扶到房中休息。」宋夫人噙了一抹淡然的笑意，「阿柔剛回來，也累了吧，去歇息吧。」

  宋璐被方嬤嬤大力拖開的時候，滿臉震驚，「阿母，宋柔今日瘋了，你也瘋了不成？」

  「捂住她的嘴。」宋夫人輕描淡寫地看了方嬤嬤一眼。

  方嬤嬤會意，立馬騰出一隻手捂住宋璐的嘴，另一隻手架著宋璐就往明月院裡拖。

  宋柔嘆為觀止，只差為宋夫人鼓掌了，「不愧是宋家主母，權衡利弊之下，便做好了決定。」

  宋夫人好似聽不懂一般，微微一笑，「阿柔，那郡主殿下與你親近，你可要抓住機會，讓郡主多在陛下面前替你父親美言幾句，好讓你父親升官進爵啊。」

  「很有道理，這樣的話，郡主殿下只當我巴結她是為了升官發財，父親一生清高，知道了這件事，說不定會將我吊起來打一頓。」宋柔笑得乖巧。

  她說話軟軟糯糯，宋夫人卻聽得心底發寒。

  眼前人還是那個人，還是這樣乖巧地站在自己的跟前。

  但是，不一樣了！

  宋夫人扶在桌沿的手，指尖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靜了靜心，宋夫人將鬢角的碎發撩到耳後，扶著侍女的手起身道：「我去看看你阿姐，廚房裡有飯菜，你餓了自己去叫廚娘熱一熱。」

  宋夫人步履比平時快了很多，頃刻就消失在了宋柔的視線里。

  春華看愣了，心中情緒翻湧著，眼睛登時就紅了。

  太不容易了，十五年了，她家姑娘終於翻身了。

  瞧著大夫人的態度，這宋府的下人們也應會對姑娘禮遇三分吧。

  秋實一拍手掌，快意道：「當真是痛快，我們姑娘終於揚眉吐氣了。」

  宋柔回過頭，抬腳往外走，「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她們欠我的，我會一點點討回來。」

  進了廚房，宋夫人所說的飯菜原來就是一些吃剩的空盤。

  廚娘也不知道在哪兒去了。

  春華頓時氣得腮幫子鼓鼓的，「欺人太甚！」

  「算了，與其抱怨不如我們自己動手，我正巧想試試自己的手藝，開家小飯館。」

  秋實見自家姑娘熟練地挽起袖子準備刷碗，眼睛一瞪，就上前將宋柔擠開，「姑娘，婢子們來。」

  「對了，姑娘，飯館開起來若是生意太好，您忙不過來怎麼辦？」

  宋柔正看到角落裡還有一小截瘦肉，聞言一頓，「也是招攬大廚，我不太放心」Πéw

  春華向來機靈，湊上來道：「姑娘，不如咱們開家酒肆？」

  秋實震驚，「你瘋啦，酒肆向來只做晚市，咱們姑娘是女子，去開酒肆，那還了得？」

  宋柔讚許地看一眼春華，「春華，這個辦法，可用。」

  秋實皺眉，「姑娘！」

  「你別擔心，我如今有才女之名，不會有人做什麼的。」

  秋實見勸不動，只好妥協。

  「秋實，你出去買點滷水，再買點鴨爪、雞爪、豬蹄回來，還有一些豆腐青菜什麼的。」

  「是。」

  秋實挎著個小菜籃就出去了。

  一跨出廚房的門，秋實就發覺，這灑掃院子的家丁一看到她就喜氣洋洋的，連忙站立好響亮地喊了一聲「秋實姐好」。

  秋實發懵，但還是對著他們點了點頭。

  又走到長廊里，正在拿著剪子修剪花枝的婢女轉過頭來甜滋滋叫道：「秋實姐好！」

  秋實有些不太自在，點了點頭就加快了腳步往出府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跨過宋府的大門，那兩個跟石像一樣動也不動的門房突然一開口，聲如洪鐘、面目嚴肅地大吼一聲「秋實姐慢走」。

  嚇得秋實的菜籃子都差點摔在了地上，她抱緊她的小籃子，像見了鬼似的回頭看一眼身後那兩個面無表情的門房，搖了搖頭，一陣後怕。

  宋府今天的下人不正常，極其不正常。

  一路走街串巷的，待買豆腐的時候，就看到一個雙丫髻的錦衣丫頭拿著花香四處問道：「見過畫上這隻貓沒？」

  殺豬的老劉瞅了瞅，「沒見過。」

  那丫頭不死心，又走到殺雞的老鄧面前，「喂，可見過畫上這隻貓？」

  老鄧一刀下去，那隻雞就嗝屁了，雞血濺出來，老鄧才冷冷抬頭看那丫頭。

  拿著畫像的丫頭手微微顫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淡定一些。

  老鄧凝視了這貓許久，搖了搖頭，「貓沒見過，雞倒是有好幾隻，你來一隻不？」

  「不了不了，」那丫頭臉色一白，趕緊拿著畫像匆匆走到秋實的身旁，問那賣豆腐的婦人，「見過這畫上的貓嗎？」

  「姑娘，你找貓，怎得來咱們菜市場找了，這兒肯定是沒有的呀。」

  賣豆腐的大娘麻溜地給秋實裝好豆腐，又對那拿畫像的丫頭說道：「再說了，這貓丟了也就丟了，重新買一隻就是了，你這樣滿大街地找，如何找得到啊？」

  殺豬的老劉看了過來，接話道：「這姑娘都來了三次了，還不放棄呢。」

  丫頭垂著腦袋，面色悽然，「你們不懂的，這是我家姑娘的愛寵，我們找不回來，我們會被打死的。」

  秋實接過大娘手中的豆腐，聽得這丫頭這樣一說，也嚇了一跳，「你家姑娘是誰啊，動不動打打殺殺的，也太嚇人了。」

  「可不能這樣講，我家姑娘哎，不說了，我還得繼續找貓了。」

  秋實見她離去的背影，著實可憐。

  忽然想到了什麼，叫住了她，「哎，等一下。我好像想到一件事。」

  那丫頭停住腳，沮喪地回頭，「什麼事？」

  「我們府上的大姑娘院子裡，前些天溜進來一隻貓，我也是突然想起來的，你可以去看看。」

  那丫頭的眼睛裡瞬間有了光，連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好姐姐，你告訴我，你是哪個府上的，我家大姑娘正是前幾日丟了貓。」

  秋實道：「我是春熙街宋侍郎府上的，我家大姑娘叫宋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