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入地不見。
惜風持掌而立。
兩個喇嘛嘴角只泛起了一抹冷笑。
那六足笑面金剛像帶著身後的血海凌空而起,卷著血氣鎮向道場中央。
惜風身側,突的湧出十數道血肉模糊的身影出來,都只有小兒般大小,將惜風身影圍的嚴嚴實實。
一時老道等人微微退了身形,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兩個喇嘛遠遠的看死人一樣看著惜風:「血海金剛,驅魂離散術,散你七魄,度你三魂不生,永受折磨!」
話落,那六足笑面金剛像身後的血海漸漸的凝成一朵座下血蓮,地上那血肉模糊的身影,竟然同時盤腿而坐,宛若一群血童子。
而最讓眾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血童子同時張口,嘴巴只有癟癟的一條縫,張開卻噴涌著猩紅的血水,發出震人耳膜的咆哮聲。
道場一旁的人,竟有過半癱倒在地,面『色』慘白,雙手捂著天靈蓋,神『色』扭曲。
一時老道大驚:「那血童子在誦往生咒!」
孫念守道:「如此怨厲之音,修為不夠者,三魂七魄足以被生生撕裂!」
老天師深深看了兩人一眼:「一時,這就是你說的生不出意外?」
言罷,老天師嘆了口氣:「住手吧,我天師府還不是各位分生死之地!」
惜風第一次認真起來,看著老天師:「老天師,不勞您費心了!」
老天師微微有些詫異,隨即卻有些不解的看著惜風:「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惜風笑道:「先前貿然衝撞天師府門,惜風在此先賠個不是了!」
老天師苦言相勸:「識時務方為俊傑,你可知逞強的後果?你太一宗本就人丁凋零……」
惜風抬眼,神『色』複雜:「劍式已啟,從無收回之理!」
言罷,惜風看了一眼腳下的血『色』,翻手,掌中血印燃起赤茫。
兩個喇嘛只是冷笑連連:「嘴硬到幾時?」
話出口,兩個喇嘛神『色』猛的變了。
整個道場上的血氣,在慢慢的聚集,其聚集的中心,正是惜風。
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時老道、孫念守、和老天師眼中儘是駭然。
思索了片刻,孫念守顫聲道:「不可能,這是……」
老天師神『色』變幻的厲害,看了一眼孫念守,搖頭苦笑:「的確是明王劍印!一時,你等的契機來了!」
一時老道茫然半晌,失聲道:「劍家墨台氏明王劍印?」
老天師澀聲笑道:「應當是了,明王劍印脫胎於密教明王印,劍家墨台氏籍此創出明王劍印七式,一直為他們獨有,世間再無外人能施展!」
蕭老頭的臉『色』驀然白了幾分,身影搖晃,手指卻死死的攥著惜雲大漢的肩膀。
惜風卻猶如未聞,道場之中的血氣,依舊在腳下凝聚,已經漸漸凝成了一股宛若實質的劍鋒。
身側那十數道血肉模糊的血童子,生生的被那劍鋒撕碎最後化成那血氣中的一股。
惜風雙指輕拭掌心,腳下燃著赤茫的劍鋒如同地龍一般,呼嘯而過,直達那六足笑面金剛像座下血蓮底處。
沒入地表的劍,破土而出,自下而上,帶著那股赤『色』劍芒,把六足笑面金剛像穿了個通透,余勢不減,最後定在盤坐在地上的兩個喇嘛身子中間,入地三分。
那六足金剛像的詭異笑臉便定格了,數息之後,玻璃一樣盡數碎去。
同時碎開的,還有那兩個轉經筒。
兩個喇嘛臉『色』湧起一抹『潮』紅,豎手不敢置信的指著惜風,最後噴出兩口青黑『色』的血水出來。
惜風有些落寞的一步步走到兩個喇嘛跟前,拔起那未出鞘的劍,又問蕭老頭重新要來了那布條,默默的系在腰間。
蕭老頭想說什麼,惜風卻有些厭倦的擺了擺手,看著地上那兩個喇嘛:「能借佛門之術,施展如此陰邪之法,如此逆轉陰陽的手段,憑你們五念門,還沒有這樣的手段!」
兩個喇嘛神『色』陰晴不定,卻嘿嘿的冷笑著看著惜風:「我五念門通天地之能,其中天機,豈是你能知曉的?」
道場上的血氣,已經盡數褪去,那些從鬼門關撿回來一條命的人,仍然心有餘悸。
初春的天,臨近傍晚,依舊是有些涼的。
惜風背對著蕭道子,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能隱隱約約看到惜風不斷輕顫的身子,仿佛在壓抑著什麼。
良久,惜風自嘲的一笑,看著兩個喇嘛,一字一頓的道:「天機?呵,從你們動術的那一刻,我就從中看見了她的影子,不然就憑你們,還配不上我的劍式!過了好多年了,我也找了好多年了,生不如死,才醉生夢死!我惜風什麼都可能認錯,唯獨她,即便是我死了!即便入陰曹,即便下地府,我也不可能認錯,告訴我,她在哪兒?」
惜風最後的語氣,說不清,憤怒幾乎又帶著祈求,還有些惶恐不安。
可儘管如此,那兩個喇嘛,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惜風,最後呲著夾雜著血絲的牙齒,詭異的在地上叩首而拜,嘴裡瘋癲了一樣呢喃:
「遼水浮棺現,五念菩薩生……」
這樣的話,蕭道子,老天師,一時老道,包括孫念守等人,都變了臉『色』。
一時老道雙手都在抖,眼珠子布滿了血絲:「遼水……遼水!孽障,你所指遼水在何處?我那徒兒又在何處?說,如若不然,老道今日讓你不得好死……」
那兩個喇嘛卻依舊瘋瘋癲癲的痴聲呢喃:「遼水浮棺現,五念菩薩生……」
不知為何,這句話卻似乎刺激到了惜風。
惜風慘笑,指著兩個喇嘛嘶聲吼道:「菩薩?哈哈……菩薩,今日我留你二人『性』命,你們且回去替我問問她,她菩薩當的可還安穩?我墨台劍家上上下下三百條冤魂,她這菩薩當的可還安穩?她當的安穩嗎?啊,你且再問問她,那待她如親生的墨台氏夫『婦』,死時的悽慘她可還記得?你們且再去問問她,曾與她相約廝守的墨颱風流落世間成如今這般落魄模樣,她可有半分愧疚半分心疼?你們告訴她,墨台家最後一把劍,我墨颱風已背了二十多年,只為斬她項上人頭,以洗我墨台家上上下下三百亡魂之恨……」
惜風猛的握緊了劍柄,鏗鏘拔出身後那把劍,回過頭時,滿是胡茬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明晃晃的淚痕,哽咽泣不成聲。
朦朦朧朧之中,依稀能看清,惜風拔出的,竟是一把鏽跡斑斑斷了一半的殘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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