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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歸京 - 第87章 緩和字體大小: A+
     
      建陽帝慢慢的掃了一眼薛騁,語氣陰沉的說:「只怕在他心裡頭,是真的怪上朕了。」

      如此情形,薛騁也只能軟和下來,畢竟如今的當務之急不是爭辯個對錯,而是讓建陽帝同意審查梨花村和大慶村的案子。

      因此他口不對心的說道:「兒臣不敢,父皇聖明,只是這次被奸小蒙蔽了雙眼。」

      他這番話說的建陽帝心裡好受了不少,重新坐下來以後,輕輕的連拍了幾下案面:「此事你姑母早先進宮與朕說過,只說梨花村的疫症是因為她命人煉製丹藥不當引起,當時朕還在想她是不是被人算計了,估計弄出此事來針對她,現在想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喬慕生見他肯態度平和的坐下來思考此事,心裡的那塊石頭就算是放下了,問道:「長公主來見陛下時,不會說因為煉製丹藥而殘殺了那麼多無辜百姓吧?」

      「那自然不會,這話若不是你們提起來,朕還被蒙在鼓裡呢。」

      喬慕生又說:「微臣覺得,長公主過來後或哭或求,沒準兒會說出那丹藥是為了陛下所煉,也可能會尋死膩活,說要給祖宗要給皇家顏面一個交代,微臣猜的可對?」

      建陽帝有些錯愕,他沒想到喬慕生字字句句都猜到了點子上。

      不過他並沒有立馬回復,而是說:「丹藥為誰所煉,想來也不是那麼要緊的事。」

      「陛下不該這麼想。如果長公主殿下真的想為您煉製丹藥,那既然手握長生不老的藥方,又為何不到皇家道觀之中,找個有名望的法師細細研究一番?又為何不告知陛下,明知驅逐百姓和殘殺百姓是不明智且不好控制的事,她卻不讓陛下幫忙?有了陛下的幫助,她行事起來也會簡單些許,她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你的意思是,她那長生不老的丹藥是為自己所煉製的?」建陽帝皺著眉頭問。

      「微臣也只是猜測。」

      建陽帝緩了口氣:「據朕所知,皇姐不願讓朕知曉,或許是猜到朕一定不會同意她殘殺百姓取得藥引。」

      「那不是一碼事,牢里關著數不勝數的死刑犯,就算真的到了要活人取肉的地步,他們不應該比老百姓先被考慮到?長公主殿下若是心中存善,就該為了此事先與陛下溝通,再決定此事做或不做。」

      「罷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你們不是帶了人證無證嗎?呈上來,給朕瞧瞧。」

      薛騁看了一眼身旁的內侍,內侍轉頭出去,不一會兒喚來了丁釗。

      建陽帝並沒見過丁釗,但卻猜到了丁釗是薛騁的人,又見丁釗身上帶傷,不由問道:「這是怎麼了?」

      薛騁雙手一拱,說道:「回父皇的話,兒臣帶領人證無證返京的路上,遭到了數次刺殺,兒臣和裴姑娘以及手下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接連兩夜他們出手,兒臣自保已是難題,想要護住人證也十分不容易,父皇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驛站詢問,第二夜他們見硬拼不成,還在驛站放了火企圖將我們燒死,甚至還有訓練有素的強弩手,現在那些強弩留下的印痕還在樓梯扶手之上,父皇一查便知。」

      建陽帝面露震驚:「此話當真?」

      裴十柒回答說:「陛下,千真萬確,因為臣女等人受傷,命懸一線,三皇子無奈決定在驛站再停留一晚,也就是這一晚刺客們再次捲土重來,前後兩晚的人數加在一起,足有五十幾人,這個規模可不是京城中人或是其他什麼人能夠培養出來的,那伙人均訓練有素,只為了殺我們而來。」

      喬慕生也說道:「陛下,微臣在第一晚的時候,擔心三皇子會不敵刺客,又想著驛站距離京城不遠,派人來京城報給您,好讓您恩准派些人手來接,但那伙刺客卻在半路截了微臣的手下,直到現在微臣都已進京了,他卻還沒個人影,生死不知。」

      「此番種種,一看便知是沖我們而來,如若我們真的誤會了寧壽姑母,她又怎會非要滅我們的口呢?我們只是帶著人證回京而已。」

      建陽帝臉色十分難看,說道:「現在刺客是誰所派還不知道,先別著急給你姑母定罪。」

      丁釗帶著人證走到殿中,建陽帝眯著眼睛,將二人的臉看了個仔細。

      他沒認出譚縣令,因為譚縣令只進宮過一次,品級太低面聖的次數有限,建陽帝認不出來也實屬正常。

      另外那個道士,建陽帝看向他時心裡氣的厲害,問道:「就是你告訴的長公主那個方子?具體怎麼回事,你自己說清楚,有一句假話,朕決不輕饒!」

      道士忍著腿上的傷跪了下來,心裡早已經怕的不行,磕頭道:「貧道給陛下請安!那方子是貧道師傅所傳,已經有些年頭了。」

      「怎麼,你師傅照著那方子,煉成過長生不老的丹藥?」

      道士搖了搖頭:「師傅還未來得及成事便死了。」

      「你叫什麼名字。」

      「回陛下的話,貧道名為玉祁,名字是師傅所取。」

      建陽帝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你和城外的榮俢觀有無關係?」

      「貧道就是從榮俢觀出來的。」

      雖然還未到所有事情都被串聯起來的時候,可建陽帝心裡已經明白大半了。

      只因為大慶村有一口熱泉,寧壽長公主便要帶著人趕去,這顯然是不對勁的。既然方子在京城,道觀在京城,寧壽長公主完全有時機告知他此事,卻非要隱瞞他。

      既是為了他好,又何必隱瞞於他?

      「你給朕好好說一說,這究竟都是些什麼事。」

      道士到了這裡也只能說實話,畢竟建陽帝是比薛騁還要不好對付的人,他已經敗給過薛騁一次,哪裡還敢耍心思。

      於是他實話實說道:「長公主與貧道相識甚早,曾主動詢問過長生不老的辦法,貧道為了討好於她,翻出了師傅臨終前交給貧道的方子,長公主得知真的有這麼一張方子,於是便按照著方子準備。」

      「朕問你,她治這長生不老的丹藥,究竟是為了朕,還是為了其他的什麼人?」

      這話可有些讓道士無法回答了。

      思考了好半晌,道士才說道:「貧道並未聽長公主親口所言過,因此也不知這丹藥究竟是為誰所煉,不過長公主這番行事一直是不敢聲張的,京中知曉的人恐怕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他雖沒直說,但卻把答案擺在了建陽帝的面前。

      建陽帝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更加不好:「你繼續說吧。」

      「方子中寫著以活人的肉做藥引,再用熱泉浸泡洗淨,另外添加幾味藥材,熬製七七四十九天便成,可這方子聽起來簡單,貧道做起來卻很難,所以少不得要多些藥引子,因此也就多殺了些人。」

      這些話建陽帝懶得聽,死人不死人的,在他面前只不過是晦氣,他毫不在意。

      他所在意的事,被裴十柒方才點了出來,那就是弄權和隱瞞。

      「長公主派前些年被陛下您罷黜的官員,以京官之名,到大慶村去買地,實際上就是買那口熱泉,並且還要大慶村留下一部分百姓的性命用作煉製丹藥,大慶村的村民不同意,長公主得知消息後,便命人殺了那村子的族長,連同族長的一些親眷也被殺了,大慶村的人有一部分逃出去了,還有一部分被長公主強行拘在了村內,很多百姓家中都有菜窖,他們就被藏在那裡,每日由貧道去取肉。」

      「既然有一部分百姓逃了出來,那為何不上報朝廷,讓朝廷知曉此事呢?」

      道士看向了身旁跪著的譚縣令:「因為那些百姓上報無門,譚縣令被長公主用重金收買,不僅沒有幫助他們報案,反而還將報案人抓捕回大慶村去,那些百姓也不知道究竟是誰這麼手眼通天,如同一群無頭蒼蠅到處碰壁,想往上報卻連他們那個縣都難以出去。」

      建陽帝跟隨著他的眼神,也看向了譚縣令。

      譚縣令渾身一抖,頭埋的低低的,恨不能鑽進地縫,別讓建陽帝瞧見自己。

      可惜,建陽帝還是將他看了個清楚,一聲怒吼道:「你好大的膽子!朕命你做這個縣令,是讓你造福百姓,保護百姓的!」

      譚縣令瑟瑟發抖,急忙解釋:「回陛下的話,京中傳來的指令,是讓微臣全權配合,為何也不知那會是長公主啊!」

      建陽帝眉頭一皺,面露不解:「京城傳來的指令?什麼指令?」

      薛騁雙手呈上一塊令牌:「父皇,這令牌是在他們身上搜到的,只有皇家親眷才會持有的令牌,連兒臣都沒有的令牌,卻在他們的身上。」

      「這令牌只有宮中的師傅才能做出來,且用料稀缺,做法精湛,沒幾十年的手藝絕對做不出,因此不用擔心被造假。」建陽帝拿著令牌說道。

      「既如此,父皇只需調查持有令牌的眾位親眷之中,誰的令牌不見了,拿不出來,便知這令牌的主人是誰了。」

      建陽帝深知,若真要這麼調查,寧壽必被查出無疑。

      可即便他再生氣,也不過是死了幾個老百姓的事,他還是不放在心上的。

      所以他打心眼裡,還想再原諒寧壽長公主一回。

      「若真有心,或借或威脅,總還是能得到一塊令牌的,這法子不靠譜。」建陽帝不動聲色的將令牌握在了自己的手上,看向譚縣令:「然後呢?你們怎麼能確定,那買地的官員和長公主有關?」

      道士回答說:「回陛下的話,貧道記得那位官員過生辰時,長公主曾送過他好些金貴之物,長公主眼高於頂,京中能收到她送來賀壽之禮的人,只怕少之又少。貧道直到現在還記得,那賀禮之中有一份金鑲玉的花瓶,花瓶底部有一個祥字。」

      建陽帝聞言,眼角微抽。

      那花瓶他十分熟悉,因為上頭的祥字,是他親手所寫。

      幾年前,欽天監的人來報,說有祥瑞甦醒,建陽帝一時興起,便在花瓶之下寫了個祥字,當做是個好兆頭,賞給了當時坐在宮中的寧壽長公主。

      至於御賜之物為何會到了官員府上,如若不是寧壽長公主送的,那還會有什麼可能呢?

      「那位官員在長公主過生辰時,更是送了好幾箱子的東西,儘是長公主平日裡喜歡的稀罕玩意兒,如若二人不是十分了解,他又怎能摸清楚長公主的喜好?後來他因貪污而被陛下罷黜,本來去邊關流放卻被長公主接回了長公主府。」

      後頭的話道士有些說不出口了。

      寧壽長公主的府中美男就如園子裡的花,一茬接著一茬,有人走有人進,從未空下來過。

      哪怕是皇家中人,對於流放邊關的罪人也是沒什麼辦法的,殺不得留不得,一切要按章程來。可寧壽長公主不是其他人,他想要押送的官兵放了誰,那他們就必須放了誰。

      直到現在,建陽帝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這些事他完全不知情。

      寧壽長公主恐怕不止做了這一件事,在他的眼皮子下頭,還不知都幹了什麼令他心驚的事!

      意識到自己和姐姐之間的關係,恐怕沒自己想的那麼好,建陽帝這心裡頭就如溫水燴餅子,皮熱心涼。

      「既然他幫著寧壽做了那麼多,現在人又在哪?」

      這次是薛騁回答的。

      「回父皇,大慶村村民並非全部死絕,也有苟延殘喘的一些百姓,其中一人殺了那官員報仇,兒臣在村中的井下,發現了他的屍身,及一枚袖扣。」

      說罷,薛騁將裹著手帕的袖扣遞給了建陽帝。

      建陽帝想到這玩意兒是死人身上的,多時泛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沒敢接下,轉頭看向自己得心腹內監:「立刻著人去查這枚袖扣。」

      薛騁的手在空中微微停滯,明白了建陽帝的意思,便不動聲色的將手收了回來。

      死人身上的東西,他嫌棄晦氣。

      然而正因為他,薛騁身上常日帶著蘇綻青的釵子,不知道建陽帝知道以後會怎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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