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肖遠第一次猶豫，因為事關戰隊的未來。老鳥的存在無疑能使戰隊變得更強大，從戰術經驗到個人操作絕對是頂尖級的高手。但他忽現忽隱的狀態和總是與肖遠計劃背道而馳的行為卻成了戰隊最不穩定的因素。同時，和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打交道，肖遠難以完全信任他。

可是這個啞謎能揭開嗎？

且不說揭開啞迷的後果是什麼，如果這個老鳥的身份不重要，魯芸茜和劉絳卿就沒必要這麼拚命地幫他掩護身份，而他就更沒必要用蹩腳的演技來模仿魯芸茜，甚至用打字這麼沒效率的方式指揮戰隊。僅從這一點就已經證實，老鳥身份非常重要，絕對不能泄露。

那要是不揭示老鳥的身份呢？

恍惚間，肖遠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一個「潘多拉盒子」的陷阱，又或者是「薛定諤的老鳥」平行選擇，無論怎麼選，似乎都不是個好結果。他淡笑了下，移動滑鼠啪地關掉了和劉絳卿的YY對話頁面，起身離開辦公桌。

——在這件事面前，不做選擇，才是最好的選擇。

……

第六屆NFL已經正式開賽，各家職業戰隊的賽事新聞瞬間鋪滿了媒體平台，只有遊戲社還在孜孜不倦地報道著零一戰隊的預選賽。十八進一的比賽一輪接著一輪結束，上屆殺入八強的華東大區戰隊Avenger在比賽進程表上與零一戰隊越來越近，而他們兩家決戰的時間也被定了出來——

六月十七日，下午三點。

吃過晚飯，李優坐在一間四人宿舍里看著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大開的窗戶露出了一方藍色天空。這種藍色不同於城市裡灰濛濛的藍，而是像寶石深處那種沉澱的藍色，靜謐，且神秘。

李優的膚色變得比以前更黝黑，臉部輪廓硬朗深邃，透出一股軍人的英氣。他筆直地坐椅子上，胳膊和背部的堅實肌肉從短袖下鼓凸出來，連成婉轉起伏的曲線，勾勒出一幅挺拔健碩的身材。不過這樣壯碩的身材卻讓桌上的電腦失了比例，擺在他面前像玩具一樣迷你，只有不斷閃動的屏幕證實這是台真電腦。

畫面里正在播放的是零一戰隊的比賽，李優邊看，手指邊下意識地在桌上像操作按鍵那樣敲擊著桌面，彷彿把自己也帶入到了這場比賽中。正看到最精彩處，驀地，插在一旁充著電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提示有信息發送過來。他拿起手機看了看，神情忽然變得有些緊張。

是晴川發來的簡訊：「17號借你訓練室用下，可以嗎？」

這條簡訊讓李優的心猛然一顫，就像想起了不該想的事情。他用大手小心翼翼捧起手機，低著頭緊皺眉頭思索片刻，猶猶豫豫地回復過去：「17號，你不是要去網吧祭奠他嗎？怎麼又要去訓練室？」

「零一戰隊17號要打大區賽最後一場比賽，我認為讓戰隊拿到預選賽七強，才是對道恆最好的祭奠方式。」晴川的簡訊回得異常迅速。

「你要上場？」李優驚訝地問。

「我要上場。」晴川鄭重地說。

李優沉默起來，他抬頭看向窗外那片越發深邃空曠的藍色，恍惚間竟覺得自己坐錯了地方。

此時的窗外應該是一棵棵鬱鬱蔥蔥的銀杏樹，樹冠枝繁葉茂，最頂端的樹尖直指碧空。天空很高，在這樣的傍晚只能透過樹葉縫隙看到一抹抹彩霞逐漸被深藍同化。而此時的他也應該和大家坐在訓練室里看大屏幕上投放出的NFL比賽，一邊評論袁彬上場的新隊伍，一邊約定打完預選賽，明年重回職業賽場拿下NFL冠軍的諾言。

而現在的他，只是坐在這裡彷徨地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對於戰隊，對於鏖戰已經完全變成了局外人。一年時間眨眼就過去了，訓練室空無人煙，自己徒長了一歲。像逃避現實一樣躲在陌生的地方做著陌生的事，試圖將過去的自己全部拋棄，用開始新人生這個目標來麻痹著還抱有幻想的靈魂。

但……連諾言都守護不了的人，還能守護什麼重要的東西？

「訓練室交給你了，加油！」

李優發出了這條簡訊，手指卻停留在屏幕按鍵上，好像還有什麼話想說。他轉過視線望了望電腦屏幕上被定格的戰鬥畫面，突然丟下手機用十指插進短短的頭髮里，發出了包含著複雜情緒的嗚咽聲。

六月十六號，最後一場大區賽前夜，魯芸茜破天荒地親自施展廚藝親請劉絳卿吃晚飯，為他即將的首次亮相助威。倆人愉快地吃完飯後，魯芸茜定了定心神，來到電腦前。

「那小子明天想打單線？」一戴上耳機，就傳來恆刀一劍詢問的聲音。

「啊？」魯芸茜一怔，這正是剛才她和房東大人在餐桌上最後議論的事，臉色頓時羞紅，「你又偷聽我們說話！」

「偷聽？」恆刀一劍嗤笑一聲，「你們的聲音在我這裡就像開著三百六十度環繞音響一樣，我不聽也得聽，這也算得上偷聽？」

「可是……那麼遠距離傳過來，也有這麼大的聲音？」魯芸茜驚了，立刻縮小了說話聲。她一直以為和哥哥說話就像人與人對面交談那樣自然，沒想到傳入遊戲里居然和音響一樣，頓時有些心疼哥哥的耳朵。

「嗯，不過總比天天聽著重複的背景音樂好點。哎對了，你就讓他按照在明月閣里的配合打吧，這只是預選賽，先熱身，不著急創什麼成績之類的，慢慢來。」恆刀一劍說。

「我倒是不擔心房東大人會出什麼問題……」魯芸茜原本溫和的眼神忽然出現一抹憂慮，「我擔心的是你。」

「我？」恆刀一劍遲疑了片刻，想了想才明白過來，不由得微微搖著頭說，「呵，一周年嗎，我差點忘了，原來時間過得這麼快。不用擔心，一切順其自然吧。」

「……那，如果明天你還在，你來當隊長好嗎？」魯芸茜望著恆刀一劍說出這句話，心跳也同時加快了一拍。

「明天是晴川和劉絳卿的第一次上場？」

「嗯。」

耳機里忽然安靜，魯芸茜握緊雙手，不安地舔了舔嘴唇。

去年的六月十七號，哥哥為了能在考試結束后趕上大區賽的最終對決，冒險進入小巷裡的網吧上機參賽，結果卻在比賽結束后遭遇到了不測。哥哥身亡，滄浪戰隊全部解散。

當這條消息登上競技新聞的時候，再也無人關注NFL，也無人關注進入八強的其他戰隊。所有玩家都在遊戲里默哀著這個曾經在鏖戰創造過輝煌成就的人，看著他昔日比賽時的精彩畫面，為他的離去悲慟。

不過，天意卻讓哥哥轉生到了鏖戰遊戲里。在恆刀一劍的安慰和鼓勵下，魯芸茜逐步走出了那段黑暗的時光，不僅恢復了正常生活，還變得更加堅強。但她也漸漸明白，既然自己已經走了出來，那麼也該為哥哥做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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