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面具人的目光停留在利奧身上許久，他不斷檢索腦中的各種信息，試圖挖掘其真實身份。

  他確定瑟薇塔帝國境內所有的法師都有身份備案，從進修學院到活動地點，相關信息他無比熟悉，但他仍對眼前的青年一無所知。

  這不合理，讓人費解。

  「索尼雅·安，你知道後果。」

  面具人緩緩收回持有捲軸的手，垂在腰側，他無法觀察出利奧更多，於是重新將視線移向索尼雅，他相信索尼雅很清楚法師協會和裁決會議是怎樣的龐然大物。

  「我無時不刻嘗試著脫離過去的陰影。」

  索尼雅深吸一口氣，「我從未想過遺蹟的襲擊會讓我淪落至此，每日被衰老與無力折磨…而現在協會將我列入第五目錄的做法更讓我感到不可思議。」

  「我無法忽視，學院和家族曾是我的支撐與後盾，我有所虧欠無論如何，協會對此漠不關心。」

  索尼雅以略微低落，但堅定的態度繼續道：「我想我已不再被當作一名法師對待，裁決會議將剝奪我的一切，帝國裁判所將嚴厲審判所有與我有關」

  「你曾是優秀的法師，索尼雅·安。」

  面具人嘆了口氣，「三年時間你退步了太多各方面都是，你應該明白，你說的僅僅是你的猜測。」

  他話鋒一轉，「擁有一百多年歷史的法師協會公平正義，裁決議會處理過的法師有數十位，他們都得到了他們應該得到的——裁決會讓你清楚你的責任，對於第三法師學院，對於利尼耶家族，對於瑟薇塔帝國，對於曾給予你支持或庇護的法師協會。」

  「沒有人會讓你承擔其他人的罪責，但你必須告知一切。」

  說到這裡，面具人頓了頓，說出讓索尼雅痛苦閉眼的話。

  「法師不應逃避責任，別再尋找藉口了，索尼雅·安。」

  面具人的話語讓索尼雅產生極大的動搖。

  不知為何，她身上的顫抖很快平復。

  「我清楚任何人都不能和我感同身受，但如果被允許，我可以和你前往裁決議會。」

  她面無表情，輕聲說道。

  「被允許？」

  面具人有些詫異，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略一思索，看向前方的利奧。

  「我想先向您陳述一些事實。」

  面具人斟酌著話語，最終決定尊敬對待眼前的青年，「我們是法師協會的執法者，索尼雅·安作為重大事件『蘇庫爾』的關鍵參與者，作為前第三學院法師，作為前瑟薇塔帝國幹員，需要前往裁決議會接受審判。」

  他還強調了事情已經得到一些有力的證實，「裁判所和協會開展多方調查，確認關於『蘇庫爾』事件，索尼雅·安身負一定程度的罪責。」

  鋪墊許多，他終於說出他想說的：「不論索尼雅·安虧欠您何種形式的債務，我現在可以替她還清，金幣，新的契約者，您可以提出條件，在適當的範圍里，我都可以代替協會接受。」

  面具人的態度很誠懇，法師協會的作風一向如此，注重公平等價。

  「蘇庫爾是什麼？」

  利奧看向身邊的索尼雅。

  「」

  索尼雅搖搖頭，她對蘇庫爾事件完全不知情，至於她遭遇衰老詛咒前的遭遇，已經和利奧提過。

  「你想去嗎？」

  面對利奧簡單的詢問，索尼雅沉默不語。

  不得不去和想去在她看來很難區分。

  很快，利奧在內心和莎莎進行了短暫的交流，索尼雅是莎莎選中的法師，作為追隨者她具備一定潛力但是否值得為她解決有關協會和帝國的麻煩，這很難估計。

  並且，索尼雅是一些秘密的知情者，有關獵魔人和聖靈，甚至神明的真相，如果放她離開，是否需要消除記憶，這也需要考慮。

  事情有點複雜。

  「我們需要足夠的時間來考慮。」

  利奧給予面具人沒有意義的答覆。

  寂靜無聲瀰漫。

  「」

  微弱的紫光在面具人眼中掠過，他緊盯著利奧，就像戰士慎重觀察對手那般，最後他緩緩放鬆握緊的拳頭，抬起左手。

  讓利奧感到訝異的是，他取下臉上的灰金屬面具，露出細碎的藍發稍和一雙炯炯有神的碧眼，還有輪廓分明的英俊面容。

  之前的聲音雖然無法分辨男女，但此刻憑藉外貌很容易便能確認。

  「我必須帶你返回，索尼雅。」

  他用渾厚的聲音，堅定的口吻道：「否則奧尼恩斯和柯蜜兒將接管利尼耶家族，你清楚他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儘管面具人露出真面目，索尼雅卻沒有太多的驚訝，從見到面具人的一開始，她便察覺到某種熟悉的氣息。

  語氣，舉止，這些都透露出對方的性格。

  「祝賀你，艾德。」

  索尼雅擠出一絲微笑，「你成為了協會的執法者，完成了你在學院的目標。」

  隨後她猶豫片刻，表情難過地搖搖頭，「至於奧尼恩斯和柯蜜兒，我想我阻止不了他們。」

  「」

  艾德的表情有些錯愕，他沒有料到索尼雅會這般回應，三年的時間已經令她和他印象中的人有了很大不同。

  「這是你的決定。」

  艾德深深地嘆息，將灰金屬面具重新戴上，他遺憾又不甘地道：「你清楚，我和歐文會想辦法幫你度過難關協會尋求的是真相，而不是犧牲品。」

  在他看來，索尼雅前往裁決議會看似是束手就擒，但也存在查清真相的機會。

  「我對蘇庫爾事件一無所知。」

  索尼雅搖頭，「相信我，艾德。這其中一定存在問題。」

  與此同時，艾德身後的面具人們之間低語起來，他們似乎收到一些消息。

  「沒時間了，我們可以在更合適的場合商量。」

  艾德將捲軸收入懷中，他知道自己必須將索尼雅帶回去，這是執法者的任務，也是拯救她的方式。

  索尼雅失望地嘆息。

  艾德再次看向利奧，「對抗法師協會不是明智的選擇。」

  「別灰心，其實事情還有別的辦法。」

  利奧拍了拍情緒低落的索尼雅的肩膀，說出讓她和面具人都愣在原地的話。

  「什麼？」

  索尼雅抬起頭，一臉困惑。

  「我們先解決眼下的麻煩，再獨自查明真相。」

  利奧將手搭在森咒的劍柄上，銀灰沾濕他的指尖，泛起漣漪般的微光，「很多事情還得自己解決。」

  「」

  索尼雅瞪大眼睛，難掩驚訝。

  但她又感到一絲驚喜。

  「我想要保護學院和利尼耶家族」

  她下意識出聲，但她很快感到羞愧難當，她沒有任何理由去請求更多。

  「想像靠努力來實現。」

  利奧看了她一眼，轉頭看向身前的面具人群，他們本該有所心動而不是眼睜睜看著兩人聊天，但他們的魔力都被利奧手中泛起光芒的黃昏之戒有效壓制。

  「轉告法師協會。」

  利奧取出森咒，挽了朵順手的劍花，他看向領頭的面具人，也就是艾德，「你們的做法很不明智。」

  他有力地揮動手中的武器，印證他說過的話。

  銀灰夾雜著火焰般的橘黃光芒，順著揮動的劍刃四散開來，樹林的樹葉沙沙作響，不大的衝擊力將所有的面具人攪翻在地，他們身上的魔力全被掃蕩一空。

  「」

  趴在地上的艾德感到頭暈目眩，他扶起耳鳴不斷的腦袋，瞪大眼睛盯著前方的利奧。

  尷尬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

  「協會將重新評估這件事。」

  搖搖晃晃站起來的艾德用有些沉重的語調繼續道：「一有消息我會想辦法通知你祝你好運，索尼雅。」

  他深深地看了索尼雅一眼，轉身和剩下身形不穩的面具人離開，消失在樹林的黑暗裡。

  「」

  索尼雅如釋重負，鬆了口氣。

  她感激地看向利奧，堅定地做出承諾，「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去做的，我會全力以赴。」

  利奧點點頭，從他的表情看不出真實的想法，但索尼雅認為這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