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阿泰爾肚中傳出腳踩爛泥的滋響，當他疑惑這是飢餓作祟還是異狀時，麻癢伴隨著劇痛撕裂他的後肩，他無法抑制自己的慘叫。

  「啊！」

  無數皰疹在皮膚表面蔓延，阿泰爾那裹實的粗布下面接連鼓起丘包，一些灰白刺目的菌群從布縫裡鑽出，它們生長迅速，像是催生的絨毛，幾秒內包裹住阿泰爾，令其成為一團慘叫不停的灰白大菌團。

  類似的異變猶如急性傳染病，蔓延至阿泰爾身邊幾名同伴身上，他們驚恐呼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步入阿泰爾的後塵，可怕的菌群侵蝕全身卻無能為力。

  這荒誕恐怖的景象令陽光明媚的街道遍布混亂的驚叫和冰冷的危機感，行人們四散逃離，城門口的商隊馬車也掉頭返去。

  「士兵！士兵！」

  羅文的吶喊帶有穿透力，嘈雜平息不少，之前被利奧輕易擊潰的士兵隊伍重整旗鼓，候在羅文身邊嚴陣以待，但他們瞧向阿泰爾等人的目光透露著難言的恐懼。

  誰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做了什麼？」

  羅文提著劍，瞪大眼睛，銳利的目光在阿泰爾等人和利奧之間徘徊，他大聲指責著最可疑的對象，「梅爾維斯的巡邏隊隨後就來，即便你是尊貴的法師，也躲不過正義的制裁。」

  他的話語令士兵們振奮，一干搖擺的長劍和長戟頓時對準不遠處的利奧。

  「退遠點。」

  利奧瞥過周圍逃竄的行人，隨後看向羅文和他的士兵們，「這不是你們能插手的。」

  他前方的阿爾泰等人已經不成人形，短短几秒，膨脹瘋長的灰白菌團甚至垂至街道的青磚地，它們仿佛看得見，迅速刺入青磚，即刻紮根，將搖擺晃動的大菌團固定下來。

  咕嚕，咕嚕。

  灰白大菌團內傳出泛泡聲，阿泰爾等人的慘叫逐漸微弱，取而代之的是謎般的沉寂。

  「把他們變回原樣！」

  羅文注意到大菌團的變化，緊張地咽下一口唾沫，怒視利奧，「否則洛雷里法庭」

  猛然間，大菌團的咕嚕聲一停，它像受到刺激般急劇收縮，變得扁而尖，猶如收束的傘。

  一股危機感蔓延利奧心頭，他臉色微變，來不及出聲。

  轟！

  扁尖的菌團轟然炸裂，肉眼可見的衝擊捲起地上蔓延裂痕的青磚。

  迅速的，震動伴隨爆炸四濺開來，煙塵激盪，石塊紛亂，幾名灰頭土臉的士兵護著狼狽的羅文滾到街道邊上，驚恐不已地注視著爆炸的中心。

  「謝天謝地。」「我沒受傷，神明保佑。」「嗯？」

  煙塵很快落下，他們驚覺一道半透明的紅色魔法牆立在前方，阻隔了爆炸的衝擊，不知是誰釋放的。

  之前爆炸的大菌團的周圍已是一片狼藉，磚地的大窟窿仍散著些許白煙，奇怪的是周圍幾個大菌團卻毫髮無損。

  「那是什麼？」

  一名士兵驚叫起來，繃直的食指微微顫抖。

  兩隻渾身包裹密集白菌的人型物體從窟窿里爬出，它的動作有些僵硬，尖銳的口器摩擦著刺耳的聲音。

  咻！

  一根擔車的長木條從左側飛來，撞倒一隻白菌怪，它晃了晃腦袋爬起，便和同伴注意到街道另一邊的利奧。

  它們裂開口器，朝著利奧放出尖銳的嘶吼，仿佛是威脅。

  「詛咒侵蝕嚴重，它們已經是污蝕的一份子了。」

  莎莎閃爍紅光，落在利奧肩頭，「其他的菌團還在孕育階段，先處理它們。」

  利奧沒有遲疑，灌注灰銀柄之力的森咒被他舉起，徑直逼近衝來的兩隻白菌怪，利落地斬碎它們的身軀。

  銀焰吞噬著殘餘的菌團，將其化為灰燼，而另一方面，莎莎運用烈焰魔法，橘紅的火焰從虛空中噴射而出，將周圍幾個大菌團逐一吞沒。

  約數分鐘，白菌怪和大菌團僅剩灰燼，利奧隨手將它們掃進邊上的大坑裡。

  與此同時，街道兩側觀望已久的梅爾維斯巡邏隊接連走出，他們緊張地握住長劍長戟，如臨大敵般遠遠圍住利奧。

  即便是現在，他們也沒弄清楚城門口的街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們知道眼前的利奧非常危險。

  利奧視線一轉，便瞧見從巡邏隊中走出的羅文，他將劍遞給身邊的士兵，空著手走近，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男爵很快會來，先生。」

  羅文走近幾步，遲疑一陣，終究選擇和利奧保持距離，沉聲道：「關於您，還有那些怪物有很多問題我們必須詢問。」

  麻煩來了。

  利奧若有所思，他可不想向梅爾維斯的男爵解釋這一切一般人甚至不知污蝕之說，更別提身份敏感的獵魔人了，寶貴的時間經不起浪費，還不如回到優爾鎮調查詛咒的線索，更重要的是，他還得想辦法找到異鳥和木巨人的蹤跡。

  「這不是任何人能插手的。」

  利奧搖搖頭敷衍著羅文，後者臉色一沉，但又帶著明顯的顧慮。

  半秒後，不等利奧轉身走向城門口，一輛馬車從街道盡頭駛近，幾名騎士策馬護在旁側，裝束精良。

  「請允許我向您介紹。」

  羅文注意到利奧的視線移向馬車，當即把握住機會道：「梅爾維斯的男爵，哈格拉·金先生。」

  哈格拉·金？

  利奧眉頭一挑，他想起那三具屍體身上的信封，接收人便是哈格拉·金。

  「這麼說來，他們要來的城鎮便是梅爾維斯，而不是港口城市？」

  利奧自語著，若有所思。

  優爾鎮的屍體和草棚已經化為灰燼，那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詛咒的線索反倒是信封上的哈格拉·金先生，或許能從他這裡知道那三具屍體的情況，從而找到詛咒的線索。

  但這件事該如何解釋呢

  在他思索之際，中年男人從馬車走下，在騎士的攙扶下走近利奧，他驚異地掃了眼狼藉的街道，還有可怕的窟窿，隨後正視起利奧。

  「這是詛咒。」

  莎莎的聲音響起，她察覺到男爵身上也有類似阿泰爾等人的詛咒。

  ···

  梅爾維斯男爵住所，明亮大澡堂。

  利奧解下森咒，放在華美的紅木桌上，用眼神示意周圍幾位美麗的女僕離開。

  瀰漫溫熱水汽的大澡堂里很快只剩下他一人，他嘆了口氣，心想自己明明時間緊迫，卻不得不浪費在泡澡上。

  「你可以不理會這些人。」

  莎莎的聲音在利奧耳畔響起。

  「男爵答應幫助我。」

  利奧試了試水溫，邁入其中，「作為交換，我們保護他。」

  「詛咒的根源和作用的條件還不清楚，你做出的承諾毫無意義。」

  莎莎直言不諱，即便能肯定是污蝕作祟，他們也沒有合適的對策。

  「正因為沒有對策，所以得盯緊男爵等污蝕行動起來，我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

  利奧閉上眼，一邊感受著熱氣，一邊回憶著種種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