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參加今晚的宴會，船上的能力者客人們皆會到場。」

  女侍委婉地道，看來普羅號的這場晚宴的確盛大。

  實際上，瑟薇塔境內的商會船皆有在啟航之夜舉辦盛宴的傳統，希望海之女神庇佑，祝福接下來的航行一路順風。

  對利奧而言，晚宴不失為良機，他可藉此認識船上的各色能力者們，也方便之後相互拜訪。

  「如果您拿定主意，穿好房間內的禮服出門便可，我會為您領路。」

  女侍瞧見利奧若有所思的模樣，適時地彎腰退去，離開了房間。

  臨走之際她帶有難色地多說幾句，「船上有一些奇怪的傳教士，如果他們來打擾您，您不必理會。」

  傳教士？

  普黎號不僅有商人，能力者，還有傳教士，真是古怪。

  他隱約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但又捕捉不到它們。

  隨後，利奧點點頭，看著女侍離開，取下森咒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躺在舒適的大床上閉目養神。

  在閉合雙眼的黑暗之中，一抹銀輝尤為耀眼。

  ——自從在烏鴉森林掌握灰銀柄之力後，只要他想，灰銀柄之劍便會出現在他的意識里。

  利奧全神貫注，仔細又謹慎地靠近灰銀柄之劍，感受著與劍之間通過銀色印記建立的聯繫。這是莎莎告訴他，增強銀輝力量的途徑之一，他和灰銀柄之劍的聯繫越緊密，越能將其如臂使指。

  並且，他明確地感受到，灰銀柄之劍的真正潛力還待挖掘作為聖戰之劍，始祖之燼，逆流的聖恩，它蘊含的力量絕不止目前這麼點。

  在嘗試和推進之中，利奧很快淡忘時間的流逝。

  做了五次嘗試，他欣喜地發現，自己控制的銀輝有少許增長，聯繫也更緊密了一點，收穫頗多。

  正準備再嘗試一次的時候，咚咚咚，激烈的敲門聲令利奧退出了類似冥想的狀態，他不耐地睜開眼，屋內的景象並無變化，除了微微晃動的房門。

  他想起女侍的囑咐，心想應該是煩擾人的傳教士，準備置之不理。

  敲門聲很快停息，然而，淡淡的黑影滲進房門，像水一樣貼著門穿透過來。

  ——這裡雖是普羅號的重要客房，但房門並未設置法術。對小部分的能力者和施法者而言，穿過一扇普通的門不是難事，儘管這非常的不禮貌。

  「」

  利奧起身，拿起桌上的森咒，冷冷盯著門口。

  如霧般的陰影四散離去，灰黑兩色的修士服清晰起來，黑巾下的乾枯又稀疏的灰發分在滿是皺紋的臉龐兩側，年邁的女修士轉動渾濁的眼珠，良久才倒映出利奧的身影。

  她裂開暗色的嘴，露出幾顆灰色的爛牙，笑容難看而可怕。

  「很榮幸見到您，閣下。」

  令人壓抑的嗓音迴蕩在房間裡，老修士佝僂著行禮，看上去誠意十足。

  「我沒說要見你。」

  利奧皺了皺眉，直言道：「你應該徵求我的同意」

  「神明授意，門扉一直是敞開的，我遵循教義而來，走近您——」

  老修士站起來，挺直腰板，笑得更加燦爛了，她向前一步，睜大眼睛。

  「哪位神明授意？」

  利奧平淡的發問讓老修士停下腳步，她眯起眼，臉部的皺紋鬆弛許多，虔誠地下跪，邊禱告邊回復，「晝夜輪轉，光暗相生，我等門徒傾聽晦之神語。」

  晦暗母神俄撒索，瑟薇塔帝國境內晦暗門徒們所信奉的漆黑神系的神只。

  不過老修士並未直言她信奉的是晦暗母神，利奧也不清楚有關光暗神系的神明知識，所以他聽得一頭霧水。

  「我來到這裡，通往真理的門扉已經打開，閣下。」

  老修士緩緩站起，身形似乎矮小了一點，聲音顫抖，「打開內心，您該接納它了。」

  「滾出去。」

  利奧表情不變，語氣平靜，「你腦子有問題。」

  他從未見過，也從未想像過這樣的傳教士不僅在形式上，在內容上也存在問題，她宣揚的多半不是受人尊敬的教義，而是被絕大多數人唾棄的異端邪說。

  「您應該更有耐心一些，閣下。」

  老修士沒有生氣或驚訝，她仿佛對此早有預料，顯得更佝僂了，「誤解是加深理解的前提——」

  咻！

  寒光閃爍，纏著布條的森咒停在老修士的臉旁，警告意味濃郁。

  利奧盯著老修士的臉，皺紋似乎加深了許多，這令他心間突然泛起一股不對勁的感覺。

  同時，他手心的銀輝微微閃爍。

  老修士一愣，詫異地看向利奧，不依不饒地道：「如果這能讓您解除對真理的誤會，我會將此當做神明的考驗。」

  「你是什麼？」

  一點銀輝流淌在森咒的表面，利奧的聲音有些冷，「污蝕？」

  「我是晦暗母神的門徒，閣下。」

  老修士露出困惑的表情，她慢慢歪過頭，「那麼，什麼是污蝕？」

  污蝕這詞還未說完，她歪轉的頭扭過半圈，脆弱的脊椎發出咔擦咔擦的聲音，無法支撐頭顱，只能墜掛在肩膀旁。

  滑稽又恐怖。

  但她臉上的困惑卻沒有消失，依舊生動，肌肉輕輕抽搐，聲音逐漸空洞，重複著之前的話，「什麼是污蝕？」

  這已經不是在提問，而是在強調。

  恍然間，在利奧冷淡的視線中，她睜大眼睛，黝黑的眼珠轉了過來，表情猙獰，青筋暴起。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到底什麼是污蝕？！」

  砰！

  利奧一腳將試圖湊近的老修士踢飛，撞倒旁邊的椅子，翻滾幾圈像塊破布一樣癱在鬆軟的地毯上，額頭處流出潺潺的暗紅的血，很快染紅地毯。

  「」

  利奧緊盯著地上不再動彈的老修士，心想為何森咒沒有震動，若非銀輝閃爍，他還未察覺到異樣。

  但他很快醒悟，森咒的魂靈已經離去，對污蝕的預警能力也隨之消失。

  不過，銀輝對老修士的反應並不強烈，他有種預感，眼前的老修士或許並非污蝕。

  血腥味很快在房間裡瀰漫，老修士的屍體也轉為冰涼，利奧搖搖頭，不禁嘆息。

  本以為災禍還未蔓延至白海鎮，他也就逃離污蝕的追殺了。

  現在看來，事情沒他想得這麼簡單。

  下一刻，房門又響起了激烈的敲門聲，雖然很小，但憑藉敏銳的耳力，利奧還是能聽到一些其中夾雜的嘈雜人聲。

  「修士在裡面！」「讓我們進去！」

  似乎是眼下這位死透的老修士的同伴或弟子，事情變得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