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告訴我什麼?」
「還是想藉此觀察我?」
利奧眯眼,盯著莎莎,「哪怕我救下他們,他們也無法穿越森林與沼澤抵達離湖岩城最近的白海鎮。」
事實是,利奧想救下這些人,他也無能為力。
他不是笨蛋,很清楚現狀。
仔細想想,污蝕本就來自湖岩城外的森林與山脈——人們以為逃出城鎮便可倖免,卻只是災難的開始。
黑暗,飢餓,寒冷,『迷』失方向,潛伏在森林沼澤的蛭靈蛭鬼,一路困難重重。
退一萬步,即便倖存者抵達白海鎮,誰又能保證那裡沒有污蝕肆虐?
揭開『迷』霧,也許只是從地獄逃往另一處地獄。
對此。
「這的確是原因之一。」
莎莎坦然地承認,「我試圖確認你是否優柔寡斷抱歉,這並非是不信任,我想以我的方式了解人類。」
「畢竟我們敗給了污蝕,我們必須發現問題所在。」
之前與污蝕交鋒的失敗,無疑是利奧的問題。
莎莎嘗試著挖掘利奧的內心,挖掘出那些負面的事物。
自負,猶豫,魯莽。
「可你無需以這種方式」
利奧的眉頭皺得更緊,莎莎的話怎麼聽都像個拙劣的藉口。
下個瞬間,莎莎匯聚成的烈焰驅散黑暗,火光倒映在利奧微縮的瞳孔中,對著街道席捲而去。
陰暗的街道頃刻間被照亮,眾人眼中亮起紅『色』的光芒。
炙熱,突如其來。
轟!
餘波將人群衝散,所有人緊閉雙眼。
膨脹的,從天而降的火焰淹沒綠『色』蛭靈的身影,四濺的火星撒向旁近的三輛馬車,焰火,焦煙升騰而起。
火勢兇猛,近在咫尺的三名異教徒直接被焰浪捲走,沒入火焰深處。
噼里啪啦。
焦灼,爆裂的脆響。
「快跑!」
殘餘的人們驚醒過來,瘋狂地向外逃離,火焰卻仿佛擁有生命,纏著他們不放,將其拖進火海。
視野所及,儘是赤紅。
人影與馬匹悽厲慘叫,火焰中的輪廓迅速消融,灰燼隨之飄落。
街道的生命以驚人的速度消亡。
很快,只剩一道影子。
自然是火海中心的綠『色』蛭靈,它幾度掙脫火焰束縛,卻未曾趕上火焰蔓延的趨勢,最終抽搐著倒在烈焰之下。
瀰漫的火光將天空一瞬間明亮,穢黑的烏雲清晰可見。
升騰的連綿火光幾乎蓋過水城區中心的大火,但幾秒之後,在莎莎的控制下迅速消退,『露』出焦黑狼藉的,滿目瘡痍的地面,以及灰燼遍布的灼熱殘垣。
余煙未散,街道到處是仿佛末日降臨般的景象。
接著。
「uoiy。」
利奧肩頭的莎莎念動咒語,微弱的紅光從街道地面的灰燼里浮現,約有數十個,正好是人群的數量。
這些紅光受到徵召,紛紛飛向莎莎,化作她的養料。
「」
利奧凝視著街道,欲言又止。
「噩魔們感應不弱,快些離開。」
莎莎催促著,利奧遲疑片刻,當即離開街道,離開了水城區,順利抵達城外的小森林。
他與莎莎在某棵高大挺拔的西姆樹前停步,上空,茂密的樹葉深與邃的夜『色』相融一體。
「看來比起阻止污蝕壯大,了解我的內心,更重要的是恢復你自身的力量。」
利奧突然開口,「這才是你想告訴我的?」
「理解是相互的,非常令人期待的過程。」
莎莎平靜地繼續回答:「我們開始相互理解我很欣喜你能感受到我的用意——我的確在告訴你,哪些事最重要。」
莎莎的聲音漸漸轉冷,「你很需要學習的還有很多我銘記聖靈之責,而你卻無法牢記你是一名獵魔人。」
莎莎多次強調優先對付污蝕,但利奧掛念其他人的安危而改變行動。
當時她已有所不滿,但並未開口。
想想看。
普通人的冷暖安危,污蝕的潛在威脅,道德,財富,善惡,這些對莎莎而言都沒有恢復力量來得重要。
她是最後的聖靈,需與污蝕對抗,需想方設法恢復力量。
最後的獵魔人也應該是如此。
「舊時的獵魔人牢記他們的責任,那對他們而言不只是責任,不只是傳統,更是指引他們前進的,唯一正確的道路。」
莎莎指出要點,「以獵魔人的方式去面對一切,這不只是你的責任,更是你不斷強大的方向。」
聽到這裡,利奧心頭一凜。
他心情有些複雜。
不解,沉重,失望,難以言述。
某種角度上,莎莎說的並沒有錯。
如果他站在獵魔人的角度去思考,許多東西應該捨棄。
但他終究難以做到。
他與憂諾等人建立的關係,前世塑造的價值觀,道德觀,做事的原則,也不是寥寥幾年,寥寥幾語可以輕易改變的。
也正因此,像莎莎所言,他要學習的還有很多。
可是,這究竟是對是錯?
對之前街道的無辜眾人而言,對異教徒而言,他們應該獲得怎樣的下場?
說來簡單,無辜者應該被拯救,作惡者應該被懲罰。
這有錯嗎?
這是絕大多數人內心的想法,但這個理念極難貫徹。
更多時候,獵魔人與聖靈絕不會考慮這種事,除非他們能影響到某些事情的結果。
這有什麼錯呢?
此時的他尚未明白究竟何為正確,只能憑藉直覺與思考繼續前進。
他決定守住現在的自我。
「街道的人們沒有活下來的可能,但這也不意味著,你可以隨意地將他們當作養料吸收。」
「我無法認同。」
利奧緩慢的,卻又平穩地繼續道:「我不會掠奪,我若想要力量,我會與其交換。」
然而,面對利奧的話,莎莎嘆息,作出冷漠的回應:「當你經歷增加,你會逐步醒悟。」
「」
利奧微微搖頭,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就這一次。」
他指的是莎莎掠奪力量的行徑。
莎莎沉默以作回應,算是承諾。
很快,該回歸正題。
「接下來,我們得有所計劃。」
利奧合上眼又睜開,抬頭望向天空邊緣的一絲曙光,「面對污蝕的,面對困境的計劃。」
很現實的問題。
灰銀柄力量有限,森咒已無法使用,他得動一動腦子,想想如何與污蝕對抗。
甚至於,他是否要繼續與湖岩城的污蝕們對抗。
暫時撤退?
前往白海鎮?
靜觀其變?
選擇很多,他思索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