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裙女並不了解利奧·塔內庫，她有些不安。

  她只知曉利奧是來自水城區的高貴法師。

  這已經足夠令人忌憚，對大部分人而言，士兵，甚至能力者，法師一詞有著十足的威懾力。

  一位法師，他必定擁有雄厚的財力，受人尊敬的地位，超乎想像的能力與正統的魔法學識——想想看，財力與地位可以召集可靠的追隨者，能力與學識的強大便更是直觀的實力。

  所以，與法師對抗不是明智之舉。

  不過紅裙女的餘光始終停留在利奧手中的森咒上，她從未接觸過使劍的法師，更重要的是，在剛剛談話的時間裡，她仔細探查了利奧身上任何具有魔法氣息的物件，結果讓她吃驚。

  晶石，捲軸，魔法器，等等，都未探查到。

  沉默持續幾秒，微風經過，旁側的寬大樹葉輕輕拂動。

  紅裙女慢慢眯起眼，再看看利奧這一身普通傭兵般的裝束，誰也想不到這是一位法師閣下。

  利奧·塔內庫真的是法師？

  想到這裡，她眼眸一陣閃爍。

  還是說，他在虛張聲勢？

  「koil——」

  當機立斷，紅裙女眉梢一揚，抬起木杖，甩出幾道刺目的光芒，仿佛箭矢般襲向利奧。

  隨後，一點黑氣在光芒的必經之路上閃爍。

  砰砰！

  光線突然偏折，『射』入旁側的草叢，震開草葉與泥塊，在地面灼燒出幾處焦黑的淺坑，青煙飄散。

  「」

  紅裙女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她意識到魔法被彈開的瞬間，肩膀傳來冰冷的氣息。

  她尚未反應過來。

  唰。

  寒光映過紅裙女的雙眼，她驚呼出聲，微微彎腰，踉蹌後退，握著木杖的右手高高飛起，濺著血滾落在地。

  肩膀處噴涌的鮮血迅速浸染她的側身，流淌而下，滴落在地。

  「oingal。」

  她臉『色』蒼白，咬緊牙關擠出咒語，僅剩的左手死死捂住傷口，血流不止的肩膀逐漸止血。

  「偷襲，太愚蠢了。」

  利奧甚至沒有移動一步，他搖搖頭，平靜地注視著表情驚恐，眼神充斥恐懼的紅裙女。

  他僅僅是動用些許黑氣輕易格開了魔法，接著，無聲無息地斬斷她握著木杖的右手。

  眼前這位紅裙女的實力比貝拉米都要弱一些，在森咒的能力面前弱小如同螞蟻。

  但這也在情理之中，作為城外領主聘請的能力者，多半比湖岩城內的出『色』能力者弱上一籌，否則她也不會在城外生活了。

  紅裙女似乎從未經受過如此恐懼，她的眼角蓄滿淚水，在利奧的注視下癱軟下去，表情扭曲，語無倫次：「自由神在盯著你你，你的莽撞會讓你付出慘痛的代價」

  她念叨不停，汗水從額頭滲出，「我的痛苦，不算什麼只要你繼續向前，神罰便會降臨。」

  紅裙女仍以神的名義威脅利奧，只要利奧敢繼續向前，神明就會下達懲罰——讓他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然而，利奧毫不動怒。

  他接下來的話讓紅裙女愣住。

  「你可以讓它（自由神）來救你。」

  利奧淡漠回應，視線移向森林裡的濃霧，「讓我見識它如何對待它的忠誠信徒，我會在這裡等它。」

  「開始吧，我的時間很寶貴。」

  他不以為意地纏起森咒，將其負在身後，雙手環抱，俯視著一臉不解與呆滯的紅裙女。

  她說不出話，只是怔怔地看著利奧，腦中一片空白。

  這是一種比輕蔑更甚的淡然，比狂妄更高的平靜。

  利奧·塔內庫，他如何能對自由神，如何能對一位神明毫無敬畏之心？

  沉默持續著。

  良久，利奧緩緩開口：「看來你的神明無暇顧及你的安危，令人遺憾。」

  紅裙女握著肩膀的手更緊了，一些血從指間溢出，她低下頭，咬緊牙關，聲音艱澀，「你可以羞辱我，但你一定會付出代價也許不是現在，但一定會——」

  「羞辱？欲加之罪。」

  利奧挑了挑眉，語氣平穩，「你應該意識到，只是你一直作出錯誤的選擇。」

  瞬間，紅裙女那蒼白的臉開始漲紅，她憤怒出聲：「住口！你這個——」

  哇——哇——。

  突如其來的鴉叫蓋過紅裙女的話，森林的上空回『盪』鳴啼，仿佛幼兒的慟哭，從白茫的濃霧溢出，像風一般掠過二人的耳畔。

  這份叫聲不同尋常。

  與此同時，利奧身後的森咒輕微震動。

  他揚了揚眉『毛』，將手放在身後森咒的劍柄上。

  而紅裙女，她臉上的憤怒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驚喜，迅速轉向利奧，聲音尖銳激動：「看吧！愚蠢之人！我說過你會為你的魯莽而付出代價！」

  利奧並未理會她，凝神注意四周。

  唰唰，極其輕微的響動出現於濃霧深處，近百的漆黑烏鴉掠出森林，形成一股黑『色』『潮』水，遠看近似狂風捲起的黑葉，沖天而起。

  聲勢浩大。

  緊接著，它們的的黑眸盯向烏鴉之森的濃霧某處，接連俯衝而下，仿佛墜落的石塊，在濃霧中破開無數霧洞。

  咻咻咻，咻咻咻。

  箭矢破空的聲音接連傳來，不斷有烏鴉穿過群葉與濃霧，出現在二人周圍的樹林間，它們停在西姆樹上，黑眸倒映出草地上的利奧與紅裙女。

  很快，近百烏鴉盡數到場。

  它們藏身草叢，葉間，樹頂，一百多隻烏鴉眼盯著利奧與紅裙女，時不時啼叫一兩聲，銳利的視線令人發『毛』。

  「尊敬，偉大，無所不能的自由神您忠實的信徒於此膜拜您的威能」

  紅裙女立刻倒伏在地，將臉深深地埋進草地中，態度虔誠，甚至不理會肩膀流血的傷口。

  在她膜拜之後，黑『色』的鴉影從樹梢掠出，以極快的速度沒入她受傷的肩膀，原本鮮紅的創口迅速變淡，滋長的白皙皮膚將傷口完全封住。

  雖然並未長出新的手臂，但紅裙女已脫離失血的危機。

  「自由神，請懲罰他吧，請懲罰名為塔內庫的罪人」

  緊接著，察覺到肩膀變化的紅裙女欣喜若狂，更加賣力地祈求著，激動的語無倫次。

  下一刻，沉重，難以分辨男女的聲音回『盪』林間。

  「向我懺悔，罪徒。」

  仿佛在附和著股天降之聲，周圍的群鴉張開鳥喙，高鳴不息。

  嘩，嘩，沉重的壓力伴隨著強有力的風襲來，地面的綠草搖擺不停，盡數施加在利奧身上。

  然而，不論狂風，噪聲，重壓，皆被逐漸瀰漫的黑氣攔下，無法向前絲毫。

  狂風繼續呼嘯，鴉聲與壓力繼續衝來，毫無效果，詭異的僵持延續了幾秒。

  黑氣繚繞的利奧慢慢抬起頭，注視著濃霧遮蔽的，卻『露』出一絲縫隙的藍『色』天穹，緩緩道：「我早已見過自稱次神的污蝕。」

  聲音不大，但很清晰。

  這句話仿佛最鋒利的劍，頃刻間斬斷所有的鴉聲。

  狂風停息，重壓煙消雲散。

  搖擺的綠草顫抖著恢復平靜，一片死寂之中，紅裙女的禱告聲十分突兀，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不知所措地抬頭，四處張望。

  藏在林間的群鴉壓低身子，死死盯著利奧，頭頂羽『毛』立起。

  氣氛急轉凝重。

  利奧握緊手中的森咒，強烈的氣勢四散而發，神『色』平靜，銳利雙眼一掃周圍陰影的烏鴉，繼續道：「該讓我見識你的能耐了。」

  無形的黑氣四散而發，藏在林間的數十隻烏鴉慘叫著被劈開，散成黑氣，隨後匯入森咒熠熠發光的表面紋路。

  同時，沉重，夾雜憤怒的嘶吼從上空傳來。

  利奧的行徑無疑是最大程度對它的挑釁，它被徹底激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