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的響動從樹後傳出。

  羅馬卡沉下臉，聲音冰冷：「誰在哪兒？」

  他把手按在劍柄上，也就是這個瞬間，兩道人影狼狽滾出，一男一女，看模樣是村民，他們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神情惶恐。

  「老爺，我們」

  村女捂著嘴，聲音哽咽。

  她很想說這裡是他們常來的地方，儘管名不正言不順。

  「滾。」

  羅馬卡甚至懶得多看他們一眼，冷冷的喝聲讓他們臉『色』愈發蒼白。

  他們面『露』恐懼，倉皇地逃向村莊的方向，迅速消失在草叢裡。

  隨後，羅馬卡不動聲『色』地瞧了瞧利奧，他不禁心想，利奧的發現該不會是這對愚蠢的村民吧？

  下一刻，他自行打消了這種想法。

  沒這個可能。

  事實和他想的一樣。

  「這裡。」

  利奧繞到巨大的西姆樹之後，指著樹軀的某處，黑眸沉靜。

  羅馬卡順著利奧的食指看過去，枯皺乾癟的樹皮上，有著一小塊不顯眼的漆黑印記。

  絲絲黑氣在印記上繚繞，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這是什麼？」

  羅馬卡一邊問著，一邊將印記的形狀記下，搜刮著他腦子裡的知識閱歷。

  一無所獲。

  這印記他從未見過。

  異教徒的符號？魔法印記？

  他心中升起諸多猜測。

  「它和異教徒有關蘭泰爾村莊裡肯定有異教徒，至於它的用途，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它用來傳達某種信息。」

  利奧取下身後布條包裹的森咒，沒有揭開布條，用森咒輕輕觸碰漆黑印記，後者便煙消雲散，『露』出樹皮原本的褐『色』。

  「您這麼做？」

  羅馬卡還在思索，卻被利奧的行徑一驚。

  消去了印記，線索中斷不說，打草驚蛇怎麼辦？

  「放心，這上面沒有魔法機關。」

  利奧顯得很鎮定，耐心地給羅馬卡解釋，「另外，這個印記的力量也在逐漸消散，即便我們不管，天亮之前它也會自己消失。」

  無懈可擊的回答。

  「唔」

  羅馬卡點點頭，「這麼說，這個印記已經發揮作用了？」

  漆黑印記的出現證明了蘭泰爾村莊有異教徒活動，也側面證實了莫爾斯所言不符合實際。此外，印記接近消散，說明它可能已經完成了它的任務。

  「多半是這樣。」

  利奧若有所思。

  「剛剛那兩名村民，會不會與異教徒有關？」

  羅馬卡試探著出聲。

  當然了，他的意思並非指那兩名村民是異教徒成員，他猜想，也許那兩名村民不知不覺間就被異教徒所利用。

  對於站在怪物那一方，邪惡而神秘的異教徒，羅馬卡總是以最大程度的心計去揣測他們。

  「他們身上沒有異樣的氣息，但詢問一下是必要的。」

  利奧給出中肯的意見。

  那兩名村民身上並無異樣，但他們似乎常來此處，從他們身上詢問處此地的近況，也有利於追蹤異教徒。

  「真糟糕。」

  羅馬卡沉默半晌，臉『色』凝重，冒出這一句話。

  他指的是現狀。

  他從未想過，蘭泰爾村莊這種守備完善，甚至有修道院與教堂紮根的大村莊，都會有異教徒的蹤跡。

  邪惡的侵蝕之深，已經超乎常人想像。

  黑暗讓人壓抑，喘不過氣。

  這也意味著，尋找安亞力斯的任務更加艱巨。

  「別太緊張。」

  利奧微微一怔，他想了想，準備拍拍羅馬卡的肩膀，但舉到一半，又尷尬地放了下來。

  他現在還不能對羅馬卡作出太多的保證。

  水城區動『亂』的陰霾始終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雙方一陣沉默，隨後回到了篝火邊上。

  無論如何，羅馬卡與利奧都得對蘭泰爾村莊留個心眼了。

  ···

  第二日，陽光燦爛，這是個充滿生機的早晨。

  洛夫按照昨夜的準備，挑了個恰當的時間來到利奧等人的旅館，順便把馬車牽過來。

  他掐得很準，此刻利奧等人正在用餐，他便著手布置送行式，順便幫平易近人的老爺們把貨物裝上馬車。

  「昨天讓你做的事，如何了？」

  利奧用白『毛』巾擦拭著手，看似漫不經心地詢問洛夫。

  他指的是昨晚躲在西姆樹後的那兩名村民，昨夜是讓洛夫去撬開他們的嘴的。

  「他們違反了秩序，褻瀆了神明，背棄了信仰。」

  洛夫微微低頭，嘆息著，「感謝老爺的幫助，蘭泰爾村莊會處理那兩名罪人。」

  村莊的消息是傳得很快的，遠比一般人預料的快。

  也許今天下午，全村人都會知道他們的罪名。

  隨後，洛夫聲音低了不少，話鋒一轉，「我按照您的吩咐，調查了他們的身份——只是普通的村民，父母皆是農奴。」

  他抬起頭，面帶歉意，「很抱歉讓您看到這些，您知道的，只有愚蠢的農奴子女才會做這種事。」

  看樣子洛夫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

  另外，那兩名村民沒有任何問題，這雖然讓人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

  「你做的很不錯，洛夫。」

  利奧沒有吝嗇他的微笑與讚賞，洛夫臉『色』微紅，他的聲音有些侷促：「都是些容易事，能為老爺效勞，是我的榮幸。」

  啪嗒啪嗒。

  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這時，幾名村民慌慌張張地闖進旅館，他們像誤入鶴群的雞，一瞬間僵直身體，大眼瞪小眼。

  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們身上。

  「洛，洛夫牧師！」

  這幾名村民面『露』不安，一瞅見利奧跟前的洛夫，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

  聽見村民的稱呼，洛夫內心咯噔一聲，偷瞄了利奧一眼，發現後者臉『色』不變，才鬆了一口氣。

  他前段時間故意不去糾正村民的稱呼，這讓他微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

  幸好老爺不在意這種小事，老爺就是大度。

  那麼，這些蠢傢伙到底來找自己幹什麼？

  「咳咳。」

  洛夫儘量作出平靜，溫和的態度，仿佛他就是一名成熟的牧師，「我現在還只是牧師學徒，你們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他還不忘補充一句，「老爺也在這裡，你們慢慢說，我會主持公道。」

  這是一個難得的，表現自己的機會。

  洛夫心想，該讓老爺瞧瞧他處理事務的從容。

  「博拉與絲妮，他們，他們在篝火地旁的西姆樹」

  村民一開口，洛夫就忍不住想要扶額。

  天哪這些大嘴巴消息怎麼傳的這麼快，肯定是他那個討打的小侄子！

  「咳咳，這件事我已經處理了。」

  洛夫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他一揮手，「神明會給予他們應有的制裁！」

  然而，村民臉上的不安尚未消散。

  「並不是這樣牧師，老爺」

  某位女村民臉上的驚恐濃郁得要滴下來，「他們在西姆樹上，他們，他們被吊死了，也，也許是自」

  「什麼？！」

  洛夫驚呆了。

  而羅馬卡與利奧，眉頭逐漸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