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謝謝你們，這次多虧了你們，」化學老師在橋下不停的感謝道，同時按照約定，將牛皮紙袋中的錢抽了一沓錢遞給張恆，滿懷期待道，「下次交易我還能找你們嗎？」

張恆看向後排的小男孩。

後者想了想，給出了一串電話號碼，「先打過去，不管有沒有人接，馬上掛斷，半個小時后再打第二次，不要在裡面說多餘的話，不要透露身份，見面地點就還放在這裡吧，所以直接說時間就好。」

「好的好的。」化學老師連聲道，將牛皮紙袋塞進了上衣最裡面的位置。

「祝你好遠。」張恆道，發動了汽車。

化學老師的身影在後視鏡里不斷遠去，直到徹底沒入黑暗中。

「運氣不錯，一晚就賺了4000歐。」張恆道，從那疊錢中抽出10張200面值給小男孩。

後者皺眉，「你欠我的錢沒有這麼多。」

「這不是我欠你的錢，是這次工作給你的分成。」

「我不要，這是你的功勞，我連車都沒有下。」小男孩道。

「單是這一路上你給我講解的如何利用現代信息系統進行追蹤的知識就值得這麼多錢了。」

「可我現在有點後悔了。」

「為什麼？」

「因為你看起來不像是個好人，為什麼你和那幫阿爾巴尼亞人打交道的時候那麼熟練，你的心裡就沒有一點害怕嗎，你是怎麼一個人放倒四個人的？那把槍從哪裡來，你怎麼知道用喬納森威脅他們他們就會放我們離開，你之前也做過類似的事情嗎？你的身份證明究竟是真的丟了，還是因為你在被通緝？」

「看來你對我有不少疑問，如果我沒法給出一個你滿意的解釋你會怎麼做？報警嗎，還是就這麼趕我離開。」

小男孩哼了一聲，「我趕你離開好讓你去投奔那幫阿爾巴尼亞人，變成真正的罪犯嗎，想都別想，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是。」張恆又從那兩千歐里拿出了一千來，「這個月的房租和欠款。」

小男孩這次終於接過錢，同時不忘補充道，「還有伙食費，月末和你算。」

「好的。」

張恆去停車場還車，之後和小男孩再搭公交回到住處，結果半路上下起了雨，兩個沒帶傘的人被澆了透心涼，回到家裡已經差不多快12點了。

兩人先去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服，不過這麼一來也沒什麼睡意了，小男孩索性燒了壺紅茶，問張恆，「你要來一杯嗎？」

「多少錢？」

「我看起像是那麼小氣的人嗎？」

「我不知道，你是嗎？」

小男孩翻了個白眼，把煮好的紅茶塞進了張恆的手裡。

「抱歉，我之前和你相處的時間也不算太長，還沒來得及了解你。」

等杯子里的茶稍微涼了點張恆嘗了一小口，味道很普通，苦澀后的回甘並不明顯，應該就是超市裡隨便買的大路貨。

小男孩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之後取了只坐墊放在窗戶下，脫下腳上的拖鞋，盤膝坐下，一手擼著小鱷魚，一手拿起茶杯，喝了口熱氣騰騰的紅茶，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雨滴敲打在玻璃上，發出令人愉快的滴答聲，蜿蜒成一道道細小的水紋，有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各自喝著手中的紅茶。

直到張恆打破沉默，「你勸喬納森放棄，接受現實，為什麼你自己卻不接受現實呢。」

「嗯？」

「你說過的吧，你們在打一場打不贏的戰爭，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還要再打下去。」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小男孩斜眼，隨後挪動屁股，換了個坐姿，毫不顧及形象的把兩腿岔開，伸展了兩下。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哈，別想從我這裡套話，01可是有這方面的訓練的，我得到了A+，為什麼你不先告訴我，你為什麼給黒巢當間諜。」

「因為……他們看起來比較像是贏家？」

「是啊，如果你只為贏家工作，那就永遠也不可能輸，這是聰明人的邏輯，」小男孩譏笑道，「但是你知道聰明人的問題在哪裡嗎，他們有時候太聰明了……算了，不說我的事情了，聊聊你吧，你可以試著把你那個平行宇宙的故事繼續編下去，我都快要忘記十二年前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了，來吧，看你能喚起我多少的回憶。」

「呃，其實也沒有太大的不同，你知道的，人們還是各自關心著各自的事情，相比起那些政治、經濟還有亂七八糟的大新聞，大家永遠更在乎自己的錢包，他們會在網上為弱者發言，為正義吶喊，但也僅此而已了……反倒是你，十二年後的你變化倒是挺大的。」

「是嗎，我哪裡變化了？」

「那時的你真的和你的ID一樣，看起來像個假小子，整個人就像是一張繃緊的弓，時刻都想著去證明些什麼，我有點沒法想象平時生活中的你是什麼樣子的。」

「哼。」小男孩又喝了口紅茶。

「但是很高興你的內心倒是沒怎麼改變，你本可以不這麼做的，把善良和正義都藏在那副冷酷的外表下。」

「你知道即便你這麼說我也不會少收你房租的嗎。」小男孩板著臉道。

「你請我喝了紅茶，我也總得做點什麼吧。」

「嗯，不合格，你的這套謊話漏洞百出，我都不忍心看你再表演下去了。」小男孩頓了頓，把空茶杯放在窗台上，抱起膝蓋上的小鱷魚。

「告訴你也沒關係……小時候你總會有很多理想，在你十幾歲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人，你看到錯誤的事情就會想要動手改變它，把所有放錯位置的積木重新擺好，清理乾淨桌面的灰塵，那時的你是真的想要把世界變得更好，但是等你在大一點，你會發現世界原來不是這樣的，人們並不關注對錯。

「成年人的世界里在乎的只有利益，你看到不公，看到那些錯誤的需要被改正的東西，但是所有人都保持著沉默，沒有人反抗，每個人都告訴自己，世界就是這樣，我應該循規守矩，忍受那些不公，因為改變它所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我一個人辦不到，我的聲音太小了……所以這個世界有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一出魔幻的黑色喜劇。

「我的意思是說，我明白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我明白所有一切都關於利益，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在利益之外的地方對錯就不存在，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這並不是某種哲學層面上的辯證關係，我認為黒巢做錯了，他們也許是最後的贏家，OK，我承認這一點，但這遺憾的是勝利並不代表正義，而既然知道他們做錯了我就會繼續戰鬥下去，01就會繼續戰鬥下去，即便沒有人願意站在我們的身邊。」小男孩認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