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世上有暖心的東西，此刻的蘇萌，體會到了。

  她曾嘗遍人間冷暖，以往的種種，都是自己主動示弱，變軟，渴求旁人的溫暖。

  然而，事與願違。

  往後，她開始學會偽裝，學會整理隱藏自己的情緒，她很清楚，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人給她溫暖，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直到遇見江凝，她發現，她自己偽裝的面具開始漸漸剝落。

  以往面對任何事，蘇萌的原則便是，不碰，不觸，不感，不動。

  不管這個東西屬於誰，哪怕是屬於自己的，她都會選擇避讓，躲風頭，隱藏起自己。

  事實證明，這樣做，任何人都會拿她當軟柿子，反覆拿捏。

  她自然是清楚的，自己這十幾年來，面對的種種不公平，歷歷在目。但只要她不爭不搶，對萬事萬物看淡了，便能更好的生存。

  而三個月前，遇見江凝後，自己的一切，竟不聲不響地開始改變。

  她開始學會反抗，反抗周紹陽對自己的壓榨，拒絕伯父一家對自己無理的要求，甚至會想著自己的人生，要由自己把控。

  更令自己難以置信的是，她想得到江凝，他的心，他的人……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再也沒法被遏制，尤其是此刻，江凝從自己身後，緊緊摟住自己，那占有的想法，強烈，迫切……

  「江凝……」

  她輕聲嘀喃，想用僅剩的意志將他推遠，卻掩蓋不住內心真實的想法。

  嘀喃聲傳遞出來的信息不再是反抗，而是欲迎還羞。

  「喊得不對，你早上，不是這麼叫我的……」

  蘇萌身子止不住地一哆嗦，腦子瞬間失靈，扯開江凝摟住自己的手就想離開。

  他圈禁自己的雙手沒有反抗，就著這麼輕輕一扯，背上的溫暖瞬間消失，隨之心上也一落空。

  下一秒，蘇萌便後悔了。

  可後悔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厚著臉皮再迎上去，鑽進江凝懷裡，覥著臉撒嬌吧？

  不切實際，畢竟自己和他，也只不過是曖昧關係。即便自己渴望得到他，那也不能……可若是他也等著自己主動，那……

  蘇萌鼓足勇氣，隨即轉身抬眼，落入她眼裡的，儘是江凝戲謔的笑容。

  此刻的蘇萌，像極了動了壞心眼，被當場拆穿的小人，頓時羞得面紅耳赤，對著江凝的胸口就是一拳。

  「你耍我！」

  江凝的笑意沒有收斂，反而是愈演愈烈。

  瘋了瘋了……

  他笑得越濃烈，蘇萌越是覺得自己無地自容，捶在江凝胸口的拳頭越發使勁了。

  可即便自己再用力，這拳頭一拳兩拳的，像是盡數打在了棉花上，沒起到一絲絲作用。反倒是將自己氣得不行，拳頭都打疼了，而江凝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歪頭衝著自己傻笑。

  得嘞，這臉好看是好看，可江凝笑得再好看，也改變不了他戲耍自己的事實，總不能因為他好看，就可以肆意妄為，宣布無罪了吧！

  蘇萌氣鼓鼓地轉身離開，右手卻被禁錮住。

  「我的錯，不鬧你了。」

  合著打一巴掌，認個錯，就完了？

  蘇萌一個白眼，配上無語的表情，並不想再與江凝多做糾纏。

  「走了，您自己慢慢玩。」

  「蘇萌……」

  江凝又是一聲低喃，不得不承認，這陣陣低喃聲，總能勾得蘇萌骨頭都酥軟了。

  「你又想幹嘛？」

  骨頭雖說酥了，但氣勢上怎麼能輸？

  「送你個東西。」

  江凝說得神神秘秘，不等蘇萌回應，已將她拉進屋裡。

  關門，上鎖。

  蘇萌看著江凝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本能地一緊張。

  他要幹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臥室……

  屋內沒開燈，檸檬香激地蘇萌的腎上腺素直線飆升，腦子裡一片空白。

  「坐。」

  蘇萌借著月光，並沒有找到屋內的座椅。

  自己往哪坐？莫不是要自己往……床上坐？

  那會不會坐著坐著，就換了姿勢，由坐變躺，那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說送自己一個東西，他不會是要把他自己當作禮物，送給自己吧？

  這大膽的想法竄進腦袋後，蘇萌已開始不受控制地亂想。

  這「禮物」自己哪能收？

  自己雖說不是什麼傳統的人，但最起碼的禮義廉恥還是知道的，自己與江凝不清不楚的，怎麼能做那種事？

  她抬眼，望向正在床頭翻找的江凝，很是糾結。若他真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自己該怎麼應對？

  拒絕？還是接受？

  怎麼拒絕？又該怎麼接受？

  自己剛剛做甜點時，還嘗了幾口餅乾，甜膩膩的味道在嘴裡化開，會不會有異味，若是接吻，他會不會嫌棄？

  有沒有廁所，自己真應該好好洗漱一番！

  還是拒絕吧，畢竟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就藉口說自己姨媽光臨，就能推脫掉。

  可若真是推脫掉了，是不是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自己對他沒有意思，他與自己是不可能的？

  蘇萌糾結地閉上了眼，反覆搖晃著那吃勁的小腦袋。

  「給你。」

  隨著江凝聲音傳來，蘇萌本能地一哆嗦，不敢睜開眼睛。

  「其，其實，吧……我覺得，那個……我們，應該，還沒到那一步……」

  她吞吞吐吐說完這些話，本能地將臉扭到一旁，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或許有些倉促，但蘇萌，我等不了了，我已經等太久了，我希望你給我一個答覆。」

  蘇萌：「……」

  平時怎麼沒看出來，江凝這麼「坦誠」，自己雖沒睜眼看，但他這話說的，一聽這語氣就臉不紅，氣不喘，心不跳的，怎麼能將這種事，說得如此輕巧呢？

  「不行。」

  蘇萌拒絕得乾脆利落。

  既然江凝他打開天窗說亮話，自己也不是十六七歲的青少年，這種成年人該面對的問題，自然是得快刀斬亂麻，不能給旁人落下什麼話柄。

  「為什麼？」

  蘇萌再次無語。

  你說為什麼？自己無名無分的，哪怕是外頭沒有名分的女人，好歹也得對她說句喜歡，才能讓她有理由對你死心塌地唄。

  敢情自己連一句喜歡都不配得到？

  況且，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

  合著江凝對自己，連一場假戀愛都不願意談，就只用下半身考慮事情嗎？

  蘇萌扭過頭來，氣憤地瞪向江凝，怒懟道：

  「你說為什麼！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有些無恥嗎？我憑什麼接受，憑什麼答應你？」

  情緒上來，狠話便能脫口而出，卻在對上江凝那雙無辜的眼眸時，心裡又傳來一絲不舍。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隨著江凝失落的語氣，蘇萌也忍不住低下了頭，在看到江凝手裡的東西時，滿臉詫異。

  他手裡拿著遞給自己的，根本不是自己所想像的四四方方，而是一個紅紅的本子，和一沓a4紙。

  「你手裡拿著什麼？」

  江凝苦笑，隨即便想收回抽屜內。

  「既然你都拒絕了，那是什麼，也無關緊要了。」

  蘇萌心裡一慌，想到自己怕是誤會了他，顧不得其他，立刻起身上前，奪下了江凝手裡的東西。

  借著月光，那紅色的本子是戶口本，而那沓a4紙上，赫然寫著：「婚前體檢報告。」

  「你……你要結婚了？」

  江凝臉色陰沉，獨自坐在床頭，倒了杯水。

  「不結了。」

  蘇萌雙手微顫，想到剛剛江凝對自己所說的一切，自己還真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產生了那麼齷齪的念頭。

  「你，你剛剛，是要把這些東西送我嗎？」

  江凝雙眼無神，自顧自地喝著杯里的水，並沒有回答蘇萌的意思。

  見江凝不說話，蘇萌就當他是默認了，繼續追問道：

  「你把這些東西送我，是什麼意思？」

  江凝似是賭氣一般說了句：

  「沒什麼意思，玩玩而已。」

  玩？有誰會拿戶口本和婚前體檢報告來開玩笑？

  蘇萌強抿著嘴角的笑意，他將這兩個東西拿出來，就足以說明他心裡的意思。

  「那江老師你還挺會玩的，這招是不是對好些個女人都玩過了？」

  蘇萌一招激將法，氣得江凝將手裡的茶杯重重扣在桌上，猛地起身，朝著蘇萌的方向，步步逼近。

  「你是從哪裡看出，我是個花花公子的？我又是哪些行為，讓你認定我是個情場高手的？你覺得我在和你開玩笑嗎？你覺得戶口本和婚前體檢報告可以用來開玩笑嗎？」

  蘇萌一驚，有被江凝這過激的反應嚇到。

  她卻時是有故意挑逗他的意思，只為了報剛剛被戲耍的仇。可沒想到，江凝竟有如此大的反應。

  蘇萌被逼到牆邊，無路可退。

  她沒有回答江凝一系列的反問，而是靜靜聆聽著江凝因氣憤，而大口喘著粗氣的聲音。

  沉默良久，江凝也僵直現在蘇萌對面良久，沒有得到回應，他只得自嘲式地搖了搖頭，準備離開。

  待江凝轉身，他的衣角立刻被拉扯住。

  若是江凝真想離開，就憑蘇萌那點小力氣，自然是拽不住他的。他等的便是蘇萌的挽留，蘇萌的回答。

  他甚至在期待蘇萌改口，說，剛剛都是誤會，她其實，也是願意的。

  不承想，蘇萌再次開口，卻讓江凝無處遁形。

  「江凝，你是不是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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