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夢見一座高樓，矗立在山巔，即使叫不出名字，但那熟悉的景象仿佛自己一直在經歷。他就那樣站在塔樓下方，注視著十四位老者老媼，他們露出笑容，牙齒鮮紅。

  木青被這樣的景象嚇醒，從床上猛然起身，看到了坐在桌旁一臉冰冷的楊喬，她端起茶杯，淺抿一口。濃郁的花香充斥鼻翼與口腔，讓她暫時忘記了眼前煩人的木青。

  他抹乾額頭的汗水，撿起散落一邊的劍譜。自己昨天在睡覺之前一直在瀏覽這四招劍式，在他回憶可怕的夢境之前，試圖理清招式的內容。起劍式，落花劍譜的第一式，調整氣息，內收外斂，整個人凝出一股強而不崩的氣勢；接下來是誅惡與鎮魂，殺敵滅神，一劍之間；最後便是落花式，收攏外延氣息，運轉周身，強化意念。

  四招劍式沒有任何鳴力，仿佛只是適合普通人修煉的。

  但剛才的夢境……木青搖搖頭，放下劍譜看著楊喬，「你怎麼了？」他注意到了對方的表情，有些困惑地問道。

  楊喬咳嗽一聲，「沒事，我表哥打探到了寒韻香的消息。」她恢復過往的表情，那是曾經展現在木青眼前的高冷。

  「有消息了？」木青驚喜地跳下床，來到她身邊。

  「明月山莊的人很早以前就離開了，估計是在我們剛剛進入遺蹟的時候。」楊喬說道。

  木青點點頭，「看來是寒韻香剛剛回到奔流城，他們就走了。」

  「那我們就繼續前往鬼眼湖吧？」楊喬注視著木青的雙眼。

  「表哥什麼時候走？」木青毫不見外地問道，走出房間，看了看空蕩蕩的二樓走廊。

  「中午之前。商會那邊的人已經出發了，最快也需要一天的路程，後勤的話需要運送很多東西，所以需要的時間更長一點。」楊喬看著回到身邊的木青，完全不介意他對自己表哥的稱呼。

  木青沒有多餘的問題，領著楊喬來到一樓的大廳，雜亂喧鬧的聲音不大，卻永不停歇。街道外的陽光陰沉無力，空氣悶熱，看來又有大雨了。

  商會的人正在吃早飯，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其他客人。楊瀾坐在最外側，最先放下碗筷的他注視著街道的行人，直到旁邊的人提醒他表妹來了的時候，才轉身看著兩人。

  「餓不餓？」楊瀾笑著問道，完全忘記了昨晚的不愉快，「要不要吃點？」

  吃著簡單的玉米粥早飯，木青問道：「楊大哥咱們什麼時候出發？」

  「等你們吃完。」他看了看街道，又看了看大廳內的商會成員，還有許多人正在準備，雖然這次不需要他們衝鋒陷陣，但卻是他們最接近修行者的時刻。這些人跟自己甚至是木青一樣，一生平平淡淡，永遠不會和鳴力有什麼交集，所以儘量滿足他們的需求，就是自己這個組長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我先去準備馬車。」楊瀾起身走向客棧外。

  就在這時，尖銳的咒罵從櫃檯後面傳來：「說了多少次了，不能收留馬車馬匹，味道難聞死了！」被大力掀開的深藍色門帘後面走出一男一女。男子正是昨天木青見到的掌柜，正一臉賠笑身邊的女子。女子容貌姣好，歲月留下痕跡之前的面容或許可以稱之為傾城之面，但無論她如何保養，年歲快要半百的她臉上還是會浮現出皺紋。

  楊瀾瞥了一眼，就繼續往外走。

  身材矮了一些的微胖老闆悽慘地笑著：「我也沒辦法，這是一筆大生意，要是不收留他們的馬車，我們就沒錢賺……」

  「我不管！」女子怒叱一聲，就快步離開，還不忘給商會的人一個白眼。

  老闆賠笑著追上去，嘴上念叨著抱歉抱歉。看來昨夜楊瀾站在櫃檯前爭執的事情就是這個，有些客棧設立了專門的馬夫來看管馬匹馬車之類的東西，這家客棧沒有，表哥卻依舊選擇了這裡。

  木青放下碗筷，看著吃相優雅的楊喬笑了笑。

  「怎麼了？」暫時忘記剛才的事情，楊喬看到木青的笑容，以為自己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困惑地問道。自己剛才明明沒有吃得那麼用力，難道還會有東西？

  「沒事，」木青說道，「你好看，我就高興。」

  楊喬沒有在詢問這沒頭腦的話，專注於自己的早飯。

  中午之前，沒有任何下雨的跡象。商隊已經整頓完畢，楊瀾的馬車用來給表妹和木青當座駕，自己騎馬跟在旁邊。不算浩蕩的人馬出發，前往鬼眼湖。

  行進的速度沒有多快，下午時分，大雨滂沱。商隊暫時靠在一處山坡邊緣躲雨，但還是為了保護貨物，許多成員淋成了落湯雞。

  夜色來臨之前，大雨停歇，還沒有黑到無法看清道路的情況下，眾人依舊選擇行進。最終選擇子夜時分休息一陣。

  晨曦的光芒穿過林間，濃霧仿佛奔跑在他們眼前。隊伍繼續上路，中午之前必須抵達鬼眼湖。

  行進的道路寬闊起來，人群的氣息也隨著日光逐漸濃密起來。

  看著大隊的人流在寬闊的泥路上奔走，森林排開兩側，木青知道，這些人一定也是衝著那什麼極光來的。

  「對了，楊大哥，」木青拉開窗簾，看著騎馬走在旁邊的楊瀾。楊喬在自己身後調息，一路上都是如此。「這個極光——」

  「渡極光。」楊瀾提醒。

  「渡極光什麼時候出現啊？」木青順著說下去。

  「渡極光出現了有一陣了，許多勢力都已經出發前往鬼眼湖北側了，但極光的持續時間太短，根本沒有人找到任何有關鳴力失衡的跡象。」楊瀾解釋道，縈繞在自己心間的困惑也渴望得到答案。

  「神尾郡有人來麼？」目前忽然想起那個天才少年，不到二十歲，就有著接近二層共鳴的實力。

  「神尾郡附近許多勢力都已經來了，據說六大勢力也有派人前來，不知道到了沒有。」楊瀾望了望人群，這些人中就包含了許許多多紛雜的勢力。

  木青轉過臉，瞥了一眼仍舊在閉目調息的楊喬，又看著她的表哥，「那境化宮的人呢？」

  「距離這裡最近的，就是雷霆山莊，應該是他們先到，至於境化宮，應該也快了。」楊瀾說道。

  道路蜿蜒曲折，木青拉開馬車的門帘，坐在老者馬夫的旁邊，楊喬還在調息，自己決定不再打擾她，於是選擇欣賞一下路邊的熱鬧景象。

  許多類似的商會駕著馬車行進，行人們站在路邊讓開道路。木青抬起頭，看著遠處蒼穹上散不開的黑色濃霧。

  「那邊就是鬼眼湖。」楊瀾解釋道，「終年凝聚著黑霧，太陽永遠也照不到那裡。」

  聞言木青愣了愣，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驚訝，楊瀾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不屑地說道：「這不算什麼，據說極北之地，共鳴山那邊，太陽就算一直掛在天上，也一點溫度沒有。」

  木青點點頭，身後忽然傳來楊喬的聲音：「表哥，什麼時候到啊？」

  「快到了，中午之前。」楊瀾也意識到了隊伍在路上耽誤了太久，所以不經意間催促他們加快速度。

  楊喬跳下馬車，「你去哪？」木青喊道。

  「下來走走，一直待在車上有點悶。」楊喬腳下的步伐沒有停歇，說完的時候已經站到了馬車旁邊。

  木青跟了下去，楊瀾已經從頭到尾通知了隊伍，讓他們加快速度。

  太陽逐漸隱匿在厚重的雲層之後，涼爽的風蕩漾在寬闊的路面上。森林逐漸被稀少，綿延的草地展現在他們眼前。

  遠處駐紮著許許多多的勢力，風格與顏色各異的帳篷開放在草地之上，雖然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但也沒有鄰里安好其樂融融的景象。

  隨著隊伍的前進，空氣逐漸暗淡下來。木青知道，並不是因為接近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