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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軒兒，那邊什麼情況？」蒼老的聲音從窗戶內傳了出來，一個影子聞聲靠近。窗外經過的兩個人抬起頭，這是楊喬的父親跟爺爺，他們已經聽說了村西發生的事情，年過六十五的老人行動不便，只能詢問楊喬的父親楊軒。

  他是一位挺拔的中年男子，也是村子裡名聲與木遠堂相仿的獵人。他們兩家本就關係不錯，才有了木青與楊喬如今關係的局面。

  「火勢滅了，但木兄跟弟妹沒能倖免。」窗戶內再次傳來聲響。

  外面的楊喬忽然看到木青握緊拳頭，壓抑身軀的顫抖。這樣的不幸發生在任何人頭上都無法接受，不僅面對雙親的消亡，還要面對曾經鄰里的仇恨。楊喬知道他心中已經難以壓抑痛苦和悲傷，如今只有木芝妹妹是他的支撐。

  楊喬按住他的肩膀，眼神流露出溫柔，若不是現在情況緊急，她真想給他一個擁抱。

  「先去找木芝妹妹。」對於他的痛苦楊喬感同身受，忍不住小聲說道，又一次提醒他要好好活下去，哪怕是為了他的妹妹。

  屋內的聊天他們沒有再聽，而是選擇了楊喬指示的方向，尋找木芝的下落。

  「我就知道你們在這兒！」

  他們剛來到院子邊緣，就聽見一個趾高氣揚的年輕人說道。木青轉過臉，看到了白日一同檢測的年輕人。也是嘲諷木青人群中，程度最恨的人。

  「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他看一眼木青跟楊喬，又轉過臉看了看身後跟隨的青年男女，耀武揚威地顯擺一下，「真人說了，只要抓住木青，無論死活，丹藥秘籍隨便挑，見者有份，長老肯定也會滿足我們的，到時候咱們就比同齡人起步高出很多，那可都是我的功勞！」

  還沒踏足修行，就已經展現出肉肉強食的面目。這些人天賦都不是很高，最高三等天賦，修行起來自然沒有宗門或者學院裡的天才容易，更沒有別人的背景家世。

  「多謝虎哥！」一個小弟諂媚地笑笑。

  「抓住他！」虎哥大喊一聲。

  他只想殺了自己，卻不過問木芝的事情。看來那個真人的面目已經暴露無遺了，他只想殺了自己滅口，而不是商討整件事情。

  這下木青徹底死心了。他惡狠狠地看著幾個圍上來的同齡男孩，女孩們則是站在虎哥身後，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你們要幹嘛？」楊喬狠戾地注視著他們，將木青拉到身後。

  「廢物就是廢物，只知道躲在女人後面！哈哈哈！」虎哥完全無視楊喬，輕蔑地笑道。

  圍在木青四周的年輕人一頓鬨笑，這笑聲將木青貶低地一無是處。

  木青閉上眼咬了咬牙，落在虎哥眼中，頓時又是一陣嘲諷：「喲！準備動手啦？」

  他傳統的技能被木青忽視，眼見木青真的準備動手，虎哥這才嚴厲地怒吼一聲，「給我打！」終於，他可以說出壓抑在心底很久的話了。

  憑什麼，憑什麼一個廢物可以得到楊喬這樣的女人？憑什麼一個廢物的爹娘可以在村里左右許多事情？憑什麼一個廢物的妹妹都能狗眼看人低？憑什麼一個廢物的妹妹能有五等天賦！

  他不甘心，這一刻，所有憤怒都化作那三個字。

  「住手！」楊喬無助地吼了一聲，卻被一個壯哥拉開，扒開楊喬的一瞬間，他就抬起手臂揮向木青，然而被他靈巧躲開，一拳迎了上來。

  「喲！」瞬間扭轉戰局的木青還是讓虎哥刮目相看，但僅此而已了。「給我打！」

  眾人不再糾結人數的優勢，儘管從小受過打獵訓練的木青身手敏捷，但還是架不住對方人多。戰鬥剛開始還能稍微周旋一下，幾個眨眼的瞬間，體力就有些難以支撐，一名青年一拳轟在了他的肚子上，接著便是數不盡的拳頭和腳踢。

  「都住手！」楊喬歇斯底里，卻無法改變任何事情。木青的身軀夾在眾人之間，一拳接著一拳，一腳接著一腳。但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讓虎哥覺得很不爽。

  「夠了！」剛想下達「狠狠打」的命令的虎哥被嚴厲的聲音阻斷，眾人紛紛停下手，看著院子另一頭走過來的中年男子。

  他魁梧的身軀充滿氣勢，一步一步逼近眾人。

  「爹！」楊喬抽泣著跑到楊軒身邊，撲在父親懷裡。

  「好了，你們回去吧，真人那邊我自會交代，丹藥秘籍也不會少你們的。」楊軒掃視眾人，目光之中滿是冰冷。

  「爹？」楊喬抬起淚眼，不解地看著父親。難道他也被蠱惑了？他難道不知道實情？

  「嘿嘿，多謝楊叔，別忘了我叫戰虎，嘿嘿，」虎哥諂媚一笑，臣服於自古以來大人對孩子們的威壓，率領眾人一聲令下：「走。」幾人隨後離開此地。

  「爹？」他們走後，楊喬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至今還是沒有得到解釋。

  楊軒掙脫懷抱，來到院子中央，扶起渾身是傷卻掩蓋在夜色之中的木青，眉頭緊皺地問道：「沒事吧？」

  木青一把扯開楊軒的攙扶，在他看來，楊軒與那些捉拿自己領賞的人沒有什麼區別。看在楊喬眼中卻滿是悲傷。兩邊都是她在乎的人，她不想戰鬥在他們之間發生。

  見木青這般表現，知道自己肯定是被誤會了，於是楊軒緩緩開口，「我知道木兄那邊的情況，也知道這之間肯定有什麼誤會，但你放心，我絕不會把你交給村長和那個真人，木芝現在就在屋裡，等下你們匯合之後就離開這裡吧。」

  「爹……」楊喬知道，雖然有爹爹的幫助，但這話說出口的代價，就是他們永遠不會再見。

  木青還是沒有放下心中的憤恨，朝著楊軒來時的方向走去。

  他很快就來到木屋之內，木芝焦急地坐在賓客席位上。女孩青絲挽起，細碎的劉海兒蕩漾在小巧精緻的臉龐，白皙的皮膚之上鐫刻著俊秀的五官，碩大的雙眼之中滿是哀傷。見到唯一熟悉的人，也聽聞外面的局勢混亂，木芝立刻從椅子上蹦起來，衝到哥哥懷裡。

  「哥……」女孩哭泣著，吐字不清，鼻涕眼淚抹在木青的肩膀上，「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木青強忍心中的悲傷，撫摸著她的後腦。這個時候，俊朗的老人從大廳的屏風後面走了出來，一臉陰鬱地看了看重逢的兄妹。他的出現無疑是在提醒木青剛才楊軒所說的話，既然如此，他們絕不停留。

  「木芝，你聽我說，我們要先離開這裡，以後我會跟你解釋，現在先聽我的。」木青推開木芝，義正言辭地說道。

  被推開的木芝忽然注意到了哥哥臉上的傷勢，她無視剛才哥哥的話語，伸出手想要觸碰那些傷口。木青輕輕扒開她的手，「我沒事。」他不以為意地回應木芝關切的目光。

  就在此時，楊軒帶著仿佛毫無生氣的楊喬從門外走了進來。

  木芝困惑地看了看他們，又注視著哥哥。

  「走吧，以後我會跟你解釋。」木青說道。他身後的兩人沒有言語。楊喬撇過臉，不忍面對這樣的永別。

  「爹爹跟娘親呢？」木芝好奇地問道。

  木青顫抖了一下，眼淚還沒有滾出眼眶就被他咽了回去。他看一眼楊軒父子，最後看著妹妹：「爹娘在前邊等我們，跟我們匯合。」

  「好吧。」聽見哥哥這樣說，木芝內心稍微安心一些。哥哥不會騙自己吧？

  他們告別楊喬一家人，楊喬的母親終於忍不住了，強忍著眼裡的淚水塞給兄妹倆一些肉乾和水果：「路上吃。」她笑著，就像木青的娘親。

  「謝謝大娘。」木芝禮貌地道謝。

  「好孩子，不客氣。」楊夫人順了順木芝的頭髮，「聽哥哥的話。」

  兄妹兩人再度出發，行走在這片熟悉又陌生的森林。

  「爹娘在哪呢？」一路上木芝問了好幾次，木青都耐心地回答，就在前面，再走走就到了。然而他們沒有意識到的是，他們正在步入人間地獄。

  這世間已如火焰，燒盡了木青心中一切善念。

  巨大的火光照亮森林之前，木青以為他們會這樣一直走下去，然而聖龍真人噩夢般的身影降臨時，木青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就這樣吧，毀滅吧，他們跟隨父母離開這裡。怕就怕在，他們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掌控，連死去的權力都沒有。

  木芝望著熊熊火焰之中出現的身影，尖叫著躲到了哥哥的身後。

  「你個騙子！」木青低沉地嘶吼著。

  長老收回火焰，癲狂地笑著一步一步靠近。「沒想到啊沒想到，一個普通村子裡居然有一個五等天賦，而且生得如此嬌容，真是上天垂涎，讓我碰見，哈哈哈哈……」

  「滾啊！」木青大聲嘶吼，卻不見那挺拔老人停留半步，即使身處夜色籠罩的森林，那長老渾身的深藍色綢緞長袍還是絢爛奪目，配上白髮白須，一副仙氣飄飄，卻又道貌岸然的模樣。

  明亮的目光里滿是貪婪，盯著木青身後躲藏的木芝。「不用躲了。把你妹妹交出來，我能給你個痛快！」

  「呸！」木青啖了一口，滿臉不屑。若是讓開身位，那就是自己送妹妹走上這條生不如死的道路。他做鬼也不會放過自己。

  「好，有骨氣，殺了你，我一樣能得到你妹妹！」聖龍真人風輕雲淡地揚起手，氣旋跟著他的手臂抬升，林中充盈著呼嘯的狂風，快要扯斷樹木。

  緊接著，聖龍真人向下一按，木青被壓成肉餅的畫面沒有出現，另一股抬升的氣流忽然出現，與他對峙。

  即使是沒有接觸過鳴力的兄妹也感覺到了氣流的變化。三個人好奇地四處觀望，林中另一道影子忽然浮現，一名其貌不揚的老媼站在了木青兄妹的身前。

  「快走！」老媼的衣衫顫抖，一樣顫抖的聲線如同樹枝摩擦。

  「老奶奶，你是誰？」木青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你是妖！」聖龍真人替老媼回答，他驚恐地叫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模樣。

  「小子，十五年前，你爹救了我，如今該我報恩的時候了，你們快走，我來托住他。」老媼身軀佝僂，此刻話語卻鏗鏘有力。

  「您是他的對手麼？」木青以為顧不了那麼多了，先帶妹妹離開這裡。

  「哼，就算我老得不能動了，區區一個人類，還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你們先走。」老媼轉過身，交給木青一塊殘缺的骨頭，隨後轉過身，與那聖龍真人對峙，「快走。」她出言提醒。

  「走。」再不顧身後的情況，木青拉著妹妹朝著森林的林一側跑去。

  「一個將死之妖，能有多大的本事？」聖龍真人最後的吼聲傳進木青的耳朵。

  戰鬥一觸即發，木青已經帶著妹妹逃離此地。他們奔跑在林中，卻忽視了被蠱惑的村民，此刻已經漫山遍野追尋兩人下落。

  林子裡滿是蒸騰的火焰，眼看無處可逃的時候，木青手裡忽然傳來刺痛。

  「這是什麼？」木芝好奇地問道，然而木青還來不及解釋，那塊殘缺的骨頭忽然碎裂，深綠色的粉末楊散在空中，一陣眩暈敢襲上腦袋。他做了一個夢，夢見父親走在林子裡，明媚的陽光灑在林中，但父親的臉色並不好看。

  畫面一轉，他看到了父親站在一名老媼面前，正是之前遇見的那位，與聖龍真人對峙的老媼。

  「十五年了。」老媼開口，熟悉的樹枝摩擦的聲響。似乎是十幾年不曾開口，「十五年前你救了我，我待在這裡十五年，就是為了等待今天。」

  他聽得出老媼有一種如嘗所願的喜悅。妖和人果然存在許多差距。

  「你為什麼要我小心境化宮？」父親開口問道。

  「今天他們的人來了？準確來說，不是他們的人，只是讓你小心這個詞，今天有人提及這個詞麼？」老媼問道。

  「有個長老看中了我女兒的天賦，要帶走她當親傳弟子。」

  老媼尖銳的笑聲越聽越像樹枝在風中搖擺，聽得人心裡發毛。

  「什麼意思？」父親忽然開口。

  「當然不可能是境化宮的人。但就算不是，你們也鬥不過他，想要你的孩子活著，你必須聽我的。」老媼忽然嚴肅，向前一步，張開陰森恐怖的嘴巴，吞沒一切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