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禍水東引
今日文華殿御前奏對的消息傳開后，京師官場震動！畢竟廠公不是小角色，是太監群體的二號人物。
如果把掌印太監比喻為首輔，那麼秉筆太監兼提督東廠在太監里的政治地位相當於次輔。
這樣級別的政治人物被直接罷黜，還是不多見的，卻被林泰來辦到了。
才進入朝廷兩個月，就直接廢掉廠公，這個戰績堪稱彪炳史冊，令所有人都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
那些能青史留名的人物在新人時期，往往就會產生一些標誌性事件。
直到被寫入史書列傳的時候，這些標誌性事件也會被着重提及，作為人物列傳的基調。
比如萬曆初期到萬曆十年這個階段的新人，標誌性事件往往就是「不畏強權觸怒張居正後被貶」、「反對張居正奪情」、「拒絕在為張居正祈禱的文書上簽名」、「拒絕幫張居正兒子舞弊」等等。
林泰來等了一會兒，見陳學士也不說話，又不耐煩的說：
要麼是：少年不畏強暴，機警過人，設計勸說天子罷黜張鯨；
又過了兩天，有一份北虜女酋三娘子的表文，從邊鎮送達了京師。
如果不算詹事府等機構，只說翰林院本身，封頂也就是五品而已。
而陳學士不願意見林泰來，就是覺得這事太難操作了。
這樣又能滿足你的品級升賞尋求，又有機會掌握一個司的實權，豈不是兩全其美？」
陳學士默不作聲，心裏思索著解決問題的辦法。
隨即林泰來轉身就走，而且走得非常慌張，就像是逃走一樣。
當即翰林院最大的修書工作就是集體編纂《累朝訓錄》，完本預計二千卷。
守在台階上的雜役說：「陳學士不在！」
這讓林修撰產生了些許憂慮，功勞太多，不好升職怎麼辦？
自己現在是從六品修撰，兩次功勞升兩次，那至少要升到從五品吧，還是詞臣體系裏的從五品。
田學士反問道：「你說的活躍，又是何解？」
林泰來回應說：「我就是要找禮部討一個說法！」
三娘子還着重感謝了大明使節林泰來的斡旋功勞，以及救命之恩。
聽到這話，陳學士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但在順義王繼承問題上，你卻無所作為，致使大明對北虜影響力下降，局勢有失控危險！
這就讓林泰來生了幾分疑心，如果陳學士不在，你這個負責服侍陳學士的雜役還一直守在門前台階上做甚？
陳泰來咬牙切齒的說：「事已至此，夫復何言！
至於「除廠公」這件事具體用什麼筆調，還要看林泰來最終混成了什麼樣子。
田一俊：「……」
陳泰來像是瘋了一樣的衝上來，指著林泰來喝罵：
「賊子滾！你想要什麼說法？禮部需要給你什麼說法？
不要以為誤打誤撞殺了個酋首就可以隨意冒功！
你身為出塞的使臣，有在北虜內部進行斡旋、保障大明利益的任務！
這次我有兩件功勞，如果遵照旨意按功升賞，我應該升兩級。」
隨即循循善誘的對林泰來說：「就算你升到從五品侍講侍讀，與現在的從六品修撰相比較，又有什麼本質區別？
你考慮過兼官嗎？例如我本職雖然是翰林學士，但我兼官禮部侍郎，所以才是正三品。
林泰來好像被近乎瘋狂的陳泰來嚇住了，臉色大變！
陳學士見林泰來似乎動心了，連忙趁熱打鐵的說：
「翰苑官員兼官，唯有六部、科道才能配得上翰林的身份。
林泰來不以為意的說：「田學士你也不希望我用自己的手段解決問題吧？
連廠公我都能做掉，區區一個庶吉士還能難到我？
這並不是我無理取鬧，那吳正志犯了錯誤，就該得到懲罰！」
在表文里，三娘子詳細向朝廷奏報了順義王繼承問題得以解決的過程。
也不止主客司，其他兄弟郎署，還有目前主持禮部工作的左侍郎于慎行也到了。
林泰來無語，在外面叫道：「陳學士！何必如此！有話好商量！」
說完了后，林泰來也不管田一俊答應不答應，徑自出去了。
故意誤導朝廷的罪人是林泰來，不是我們主客司！」
所以林泰來想要落實自己的升職，就只能先找陳學士。
次日，禮部主客司所有官員聚集在一起，憤怒的進行討論。
斡旋成功，讓順義王順利傳承，北虜繼續「歸順」，這不又是一件功勞？
主客司作為一個業務部門，在主管業務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嚴重失誤，萬曆皇帝連忙「勃然大怒」！
又下旨將主客司官員全部罷黜，在任禮部堂官全部檢討！
反正繼斬殺寇邊酋首之外，林修撰又立了一個被皇帝認可的「出使斡旋之功」。
林泰來難得致謝道：「受教了！」
於是林泰來悍然推開了雜役，大步走到正中間堂屋的門前。
他是一個毒瘤，是清流勢力安插進翰林院的細作！對了，聽說還是顧憲成的同鄉。
很多人對錶文進行了逐字逐句的分析，妄圖解讀出新聞背後的桃色。
在門口，林修撰遇到了同科探花吳道南，便招呼說：「老吳！我那三十卷《累朝訓錄》抄完沒有？」
林泰來皺着眉頭說：「加快進度，這些可都是我的業績！」
並不是田學士多麼喜歡吳正志，而是不贊同林泰來這種做法。
本官翰林不變，兼官看情況選一個實用的。
畢竟他今天的主要任務還是會見掌院陳學士，而不是和別人糾纏。
林狀元你還擔心功績不夠嗎？你還想要升到天上去嗎？
林泰來解釋道：「不一樣，那些都近似於軍功，不太匹配我的翰林身份，所以參與修書這種人文方面的功績還是要刷的。」
別人看得出來，陳泰來已經陷入偏執狀態了，這是勸不住的。
經過分析探討交流，私下裏大部分人都認為，扯力克其實是林泰來斡旋掉的！
而三娘子和林泰來進行了深入交流后，才說服林泰來出面斡旋.
剛剛再次彈劾林泰來「瀆職」的禮部主客司官員們，看到表文內容后，人都麻了。
你林泰來連升兩級就是從五品，以後還怎麼玩？
天下豈有入職兩個月的從五品翰林？
林泰來很強勢的說：「沒什麼好說的，拖延也沒用。
林泰來有理有據的說：「我這叫以毒攻毒！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不如此，如何能遏制清流勢力的擴張？」
「從五品而已，有這麼難嗎？你陳學士不都已經正三品了？」
田一俊質疑說：「你經常罵所謂清流勢力結黨營私、黨同伐異，但你的做法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禮部主客司官員們自我感覺非常悲壯，這種情況下再次彈劾林泰來，就像是被圍困孤軍背水一戰或者決死突擊。
吳道南：「.」
而剛入門的翰苑新人，負責任務只能是抄書，但林泰來又懶得寫毛筆字。
一般的官職升授，都是由吏部主導，但是詞臣自成體系，升授並不經過吏部。
所以你也可以考慮兼官，在別的衙門兼一個夠品級的官職！」
田一俊嘆口氣，搖了搖頭說：「我沒有聽說過。」
「見過田學士！」林泰來行了個禮，然後說：「聽說我不在的時候，有個叫吳正志的庶吉士很活躍？」
禮部眾官員：「？？？」
陳泰來反駁說：「如果不是林泰來釋放假消息，又怎麼讓我們主客司判斷失誤！
「你怎麼進的禮部？」於侍郎忍不住喝問！
林泰來答道：「大門的官軍沒有攔我，我就一直走進來了。」
所以當初用湯顯祖作要挾，「委託」吳道南領了三十卷任務，然後代筆。
林泰來卻道：「不管學士你有沒有聽說，但我希望以後不要在翰林院看到他。
所以你當前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吏部溝通，然後進行選官，力爭選到心儀的兼官。」
這可是六部郎中的品級，所以林九元你可以兼一個郎中。
吳道南聽到林泰來的詢問，苦笑着回答：「還差三分之一。」
並不是大家對順義王繼承問題有多麼關注，而是對林泰來的八卦非常感興趣。
我建議，把吳正志從庶吉士隊伍里開除掉！」
從六品修撰這個起點就很高了，才入翰林兩個月就升一級也很誇張。
從五品的侍讀或者侍講，必須給我安排一個！」
別說什麼悲壯不悲壯了，現在自我感覺就像是二傻子。
其實東廠還好，相對淡定。因為廠衛系統的人士都有預感，張鯨吃棗藥丸。
如今所有問題都已經澄清，林修撰恢復了正常工作，開始去翰林院上班。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總好過被人譏笑為怯懦！」
「關於其他部門的官職，我們翰林完全決定不了。
今日前來拜見學士，就是想問問章程。
禮部眾官向門口看去，卻見另一個虎背熊腰的泰來站在堂外，正朝着堂內打量。
林泰來不以為意，轉頭又去了常務副、新人教習田一俊的公房。
主客司郎中陳泰來一夜未眠，此時雙目發赤，髮髻鬆散，聲嘶力竭的叫道：
「我們主客司絕對不接受整頓和檢討，絕對不謝罪！更不承認與東廠勾結！
我們主客司只是依照規矩辦理公務，程序上沒有任何問題！」
庶吉士相當於實習，還不算官員，所以是可以開除的，然後就只能當個普通性質的官員了。
林泰來陷入了沉思，好像或許可行？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突然有人在屋門外大聲駁斥。
錯的不是他們主客司，而是全世界！
于慎行於侍郎無奈的說：「無論如何，你們主客司就是出現了判斷失誤，先上疏謝罪不為過吧？」
儀制司的于孔兼憂心忡忡的對陳泰來道：「不如先罷手吧！」
林泰來答道：「聽說吳正志在本期同年以及前輩中間，多有誹謗詆毀我的言論。」
你林泰來也是會慫的嗎？你就這麼怕被彈劾瀆職？
田一俊有點生氣，「如果我不答應呢？」
要麼是：為人陰鷙，工於心術，嘗與張鯨互相攻訐，終於構陷張鯨成功。
林泰來進屋后，就主動說明來意，「皇上先前有旨意，對我按功升。
正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廠衛系統的核心人物很清楚，經過前些年的竭澤而漁后，近兩年張鯨搜刮進貢錢財逐漸減少，這肯定會引起皇帝的不滿
而禮部尤其是主客司，直接炸鍋了。
我們必須要純潔翰林隊伍，絕對不允許這種人存在！
主客司這次搞林泰來沒搞定，反而被皇帝欽定為勾結東廠內臣！
這個騎臉侮辱不但侮辱了諸君的人格，還侮辱了諸君的智商！
至於連升兩級，那更是匪夷所思。
但是正堂門前的雜役還是說：「陳學士不在！」
又過了片刻，陳學士板着臉，從裏面打開了公房的屋門。
你這就是瀆職，我們主客司會繼續彈劾伱，揭穿你的真面目！」
此後林泰來與吳道南在中庭分開，吳道南去了編修廳，而林泰來則去正堂找掌院陳學士。
他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找陳學士，落實一下升職問題。
林泰來下定了決心，陳學士的提議好像.也不是不行。
推了推后，沒有把門推開，應該是從裏面閂上了……
從五品翰林官換成部院官，基本上相當於正五品了。
作為主持工作的左侍郎，于慎行必須竭力維持禮部的尊嚴，「這裏正在進行禮部部議，無關人等出去！」
並且除了請求冊封九歲的卜失兔繼承順義王之外，三娘子還請求冊封兒子布塔施禮為忠順侯。
這表文傳開后，立刻成了京師官場的爆款文。
別人的新人期標誌性事件大概也就是上面幾種，可你林泰來也實在太超標了，直接幹掉了一個東廠廠公！
如果將來在史書上立傳，此事必將寫進個人傳記里。
然後轉身離開了翰林院，急匆匆的直奔同在御街的吏部而去！
陳學士鬆了口氣，總算禍水東引了！
以後要煩也是吏部煩，林泰來可不是那麼好伺候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