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帶我去？」

  四翠睜著大眼睛望著辜四維，臉上一臉的期盼。

  辜四維想了一下笑道：「這次就算了，等下次吧，等下次喬逸同騎自行車來的時候帶你去，現在憑著兩條腿不方便」。

  四翠有點失落，輕輕的嗯了一聲。

  辜四維望著這個妹子，心裡沒由來的一軟，張口問道：「你真想去？」

  「嗯，我想去看看，順路的時候看一位老爹爹」四翠說道。

  老爹爹是土話，就是老爺爺的意思。

  辜四維有點不明白，隨口問道：「看什麼？」

  「我想去看看電燈，看看你說的高樓，聽說最高的樓你站在下面往上看，頭上的帽子都得掉下來，還有，我想看看一擰就有水出來的什麼水……」

  四翠一邊說一邊掰著手指，似乎是再說著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我是說老爹爹，哪個老爹爹？」辜四維有點愣神。

  四翠道：「以前我奶奶在的時候，常帶著我去走親戚，每一次傍是都在他家落腳」。

  這丫頭記恩，辜四維很喜歡這性格，覺得和自己像。

  「上次不是看電影的時候去過麼？」辜四維想起來了，這丫頭去過。

  四翠說道：「到了的時候是晚上，連夜又回來了，除了電影什麼都沒有看到」。

  「那行吧，不過我得去……算了」。

  辜四維原本想著說去借頭牲口什麼的，但是一想現在是什麼時候，正是農忙的時候，借牲口？借到個鬼，除非是劉福林、郭升壽兩家有。

  這兩家有麼？

  有個蛋喲。

  村里一共幾頭牲口，還分屬幾家，現在又是春耕，牲口借了你，人家用人力拉犁麼。

  「那收拾一下，咱們出發吧」辜四維說道。

  「真的！」

  四翠的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

  辜四維寵愛的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小腦瓜子：「當然是真的，要不然呢，快點吧」。

  四翠撒開腳丫子便往屋裡跑，等著出來的時候，背上她的大號黃軍挎：「走吧」。

  「帶了什麼東西」辜四維笑著問道。

  四翠直接打開了包開始數了起來：「我沒吃完的餅子、還有美鈴姐給弄的肉醬……見到老爹爹的時候給他一點」。

  「好了，好了，你包里到時候全給他都行」辜四維笑道。

  「肯定留夠我們吃的」四翠點了點頭。

  辜四維頓了一下，回了屋裡，進了房間翻了翻，最後也弄了一包東西，於是兩人便關上門，向著工廠出發。

  帶著小丫頭，空間自然是利用不上了，所以兩人就是靠雙腿。

  不過路上也不覺得路長，因為小丫頭這一路上總有問不完的問題，還有介紹不完的野菜野花，大多數辜四維都知道叫什麼，但是小丫頭卻能介紹的明明白的。

  春天也是各種野菜上桌的日子，但光吃野菜也不行，怎麼說也得有點主粗配著，哪怕是棒子麵，也得有，光吃野菜誰受的了。

  過了幾個莊子，到了三隊的時候，四翠拉著辜四維到了一戶人家門口。

  「鄭老爹，鄭老爹，我來看你了」四翠衝著院子裡大聲呼喝著。

  院子裡沒有人應，旁邊的院子裡卻傳來了回應。

  那人抬頭看了一眼，發現院子門口站著一個小姑娘，看了好久還是有點不敢相認，不過他看到了辜四維，便猜出四翠了。

  「你是四翠？」

  說話的婦人眼睛都亮了幾分：「吖！小丫頭長的都快認不出來了」。

  以前的四翠是什麼模樣，這麼說吧和要飯的差距就是她晚上有個地睡覺，要飯的沒有固定住所罷了，以前的四翠瘦的跟個竹竿子似的，但現在的四翠，營養已經上來了，原本黑乎乎的皮膚慢慢的有點透著紅潤。

  更別說，現在四翠是一身新衣服，不說別的只說腦袋上那紅彤彤的塑料髮帶就讓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眼饞不已。

  「梁五嬸！」

  四翠和婦人打了聲招呼。

  「哎，你還認識我呀，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梁五嬸開心的說道。

  辜四維這邊衝著梁五嬸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梁五嬸也不以為意，並沒有覺得辜四維有什麼不禮貌的。

  沒有辦法，梁五嬸平常有點潑，但是面對辜四維的時候，她可沒有膽子。

  主要原因有倆，一是辜四維穿的太好了，全身都是整整齊齊的，有一種』幹部』的模樣，二就是辜四維上次打人的事已經傳遍了石磨村，對於二百五，大家的道德要求肯定不高的。

  辜四維不知道梁五嬸心中想的什麼，就是知道他也不會在意。

  「鄭老爹不在家麼？」四翠問道。

  梁五嬸道：「他這時候哪裡在家，都在地里忙活著呢，你要是找他去南邊的山樑子後面」。

  梁五嬸指著山樑子說道。

  「那可惜了，這次見不到了，我和哥哥要去廠子那邊」四翠說道。

  梁五嬸道：「那你等他好了，估計他也太回來了，他那點地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四翠搖了搖頭：「今天晚上我們得走夜路」。

  正說著呢，突然間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啊，誰在我家門口？！」

  辜四維和四翠一起轉頭，看到山坡腳下，歪歪扭扭的土道上有一位老人扛著鋤頭，正向這邊走來。

  「鄭老爹，鄭老爹，我是四翠」四翠開心的跳著腳，不停的揮著手。

  辜四維看到四翠的模樣，不由心生好奇，說實話到現的辜四維還沒有見過四翠對誰這麼熱情。

  哦，吳美鈴除外。

  老頭看到四翠似乎也很高興，加快了腳步帶著小跑，來到四翠的身邊。

  「這丫頭享福了」。

  說完，老爺子衝著辜四維道：「你就是辜先生吧，真是個好人啊」。

  辜四維笑了笑：「四翠是我妹子，照顧她是我該做的，沒什麼好不好人的」。

  「呵呵！」

  老爺子笑了，伸手在四翠的腦袋上輕輕的撫著：「你奶奶要是看到你現在過的日子，一定笑的合不攏嘴」。

  四翠咧著嘴笑著。

  辜四維一時間弄不清楚這老頭和四翠的奶奶到底是什麼關係，不過四翠的奶奶他到是聽說過，一個很有韌性的老太太，從村里人的口中得知這個老太太比一般男人活的都強。

  不過可惜的是老太太去的早，如果老太太不早走的話，四翠這家十有八九是散不了的。

  當然，這都是雜話，不說也罷。

  「到屋裡坐回兒」鄭老爺子說道。

  辜四維帶著四翠進了屋。

  屋子很黑，哪怕現在是白天，光線還得亮，屋子裡依舊是黑乎乎的。

  在農村這樣的屋子很常見，都是老屋子，有些可能都住了幾十年，老房子的窗戶開的又小，不黑才是怪事呢。

  「咱們到院子裡說話，這裡面太黑了，四翠，幫著搬個小椅子」。

  辜四維這邊還沒有在意，不過當辜四維看到搬出來的椅子時候，不由心中一陣歡喜。

  老頭家搬出來的是竹凳子，那種帶著小靠背的，這東西鄉下很常見，但是能把這小椅子做的非常精緻的，辜四維還真沒有見過。

  一般常見的小竹凳子，小竹椅子都看起來很粗糙，但是搬出來的這些不一樣，根本不見大竹條子，完全就是細竹篾子，每一根篾子差不多有五六分之一的筷子粗。

  有要加強的地方，還會有擰成的一股竹篾。

  這已經不能說是一件凳子了，這在辜四維的眼中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

  說實話，上次見過這麼好的竹製品，辜四維還是幾十年後在電視上看過一個竹編老藝人的作品介紹中。

  那個時候，老藝人的一個簡單的竹椅，售價都是一萬大幾，辜四維喜歡，但是他真捨不得掏這個錢。

  現在又看到這麼精美的竹製品，辜四維這種回憶一下子被勾了起來。

  這時候四翠卻道：「先別出去，鄭老爹，我這邊給你帶了點東西」。

  小丫頭說著便往外掏東西。

  「這……丫頭你哪……」。

  老頭想了一下，便明白了，這東西肯定不是小丫頭的而是門外那個身材高大的辜先生的，現在石磨村哪個不知道，六隊出了個能人。

  別的不知道，現在誰家能吃的飽飯，哪還有不知道的，如果不是辜四維這邊根本不像個莊戶人，估計到辜四維家提親的都能把門板給踏破了。

  「我一個人，就不要這些了，丫頭你留著吃，你吃了長身體，我吃了不浪費了麼……」鄭老頭這邊望著四翠掏出來的白麵餅子，那叫一個感慨。

  老頭是個老光棍，一輩子也沒什麼親人，以前還能靠編竹子的手藝過上不錯的生活，現在他制出來的東西哪裡賣去，又賣給誰去？

  不過好在，村里一個侄子侄媳婦們還算是不錯，時不時的接濟一下，老頭的日子雖說難過，但是也能熬的下去。

  辜四維這邊並沒有聽裡面一老一小的對話，他此刻正望著手中的竹椅子出神。

  他想讓老頭給他編東西，但是看老頭的模樣，指不定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呢，就算是老頭不停的做，這東西又能做出多少來？

  辜四維要的東西可不少。

  這時候辜四維又想到了劉德柱，劉福林一直想讓劉德柱這傻小子學門手藝，辜四維覺得眼前這不就是一門手藝麼。

  心中有了主意，不過辜四維卻沒有說出來，他準備等會兒從四翠的嘴裡探探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