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維兄弟，你幹什麼去？」

  辜四維正準備進廠子裡呢，突然間聽到身後有人叫住了自己，於是便停了下來，扭頭衝著人家說道。

  「進廠子裡啊？」

  「不進去！」

  郭升水眯著個眼，笑著說道：「咱們是換東西哪裡能大張其鼓的，你們在那邊的樹林子裡歇著，我這邊去叫人過來」。

  「？」

  辜四維有點疑問，這有點超過了他的認知大綱，不過想一想現在是什麼時候頓時覺得又能理解了。

  雖然沒有能入城有點遺憾，不過辜四維可不是傻大愣，遇事直往上沖的，聽到郭升水的話，辜四維等著跟大傢伙一起行動。

  劉德柱這時候跟著辜四維說道：「四維哥，等咱們換完了東西，我帶著你好好逛一逛這裡，這裡可熱鬧了，東西比咱們鎮子上的都多，能在這裡上班真好呀」。

  透過劉德柱的話語，辜四維知道這傻小子最大的願望怕就是能到這廠子裡幹活，混上一份工資，成為國家的人。

  也不怪劉德柱，現在大家都是這樣的想法，有幾個人想當農民的，一個個都削尖了腦袋往工廠里鑽。

  從農村進工廠，那就是鯉魚躍龍門，跳過去了那一家子都跟著沾光，跳不過去那就得老老實實的面朝黃土背朝天，一滴汗珠兒摔八瓣子揮鋤頭，一年下來也見不到幾碗白米飯。

  怕是這個時代，唯一覺得當農民好的就是辜四維這傢伙了。

  「你好好學習就成了」辜四維開了個玩笑。

  一聽說學習，劉德柱一整張臉瞬間皺起了麻花，嘴裡也不知道開始嘟囔著什麼了。

  「德柱去學習？他能把自己的名字寫完整就不錯了」。

  跟來的小子立刻嘲笑了起來。

  年青人哪怕是吃不太飽，也有精神鬧騰，於是很快幾個人就一起嘻嘻哈哈起來。

  辜四維跟著郭升水來到了一個小樹林中。

  大家一起栓好了牲口，把東西卸下來，便聽到郭升水來了一句：你們都在這裡等著，我去叫人過來。

  目送著郭升水離開小樹林，向著廠子的水泥路上走去，辜四維開始再一次打量起了廠子。

  廠子很熱鬧，現在正是上午時分，估計該上班的已經上班去了，路上依舊是不少行人，不過都是老的老，小的小，其中還有裹著小腳的老太太，更多的是滿道跑的孩子，時不時耳邊就能響起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鐺聲，有的時候還會伴隨著一兩聲喝罵。

  「看什麼呢？」

  劉德柱又湊了上來，一臉好奇的站在辜四維的身邊，順著辜四維的目光望去，他以為能看到什麼稀奇的事情，誰知道看到的除了老人就是孩子。

  辜四維沒有應他，因為他知道，這小子心中依舊以為自己是個特務啥的，就劉德柱的腦瓜子，辜四維覺得解釋一句都多餘，這傻小子就讓他一直傻下去吧。

  見辜四維沒有回答自己，劉德柱沒一會就覺得無聊了，嘴裡嘟囔了兩句跑到一邊和小夥伴玩鬧去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辜四維看到兩個騎著自行車，身著藍色中山裝，戴著藍色昵帽子的男子向著自己這邊過來了。

  明顯是個文化人，胸口口袋上還別著鋼筆呢。

  等著稍近一些，便看到了坐在自行車后座上的郭升水。

  見到郭升水，辜四維便知道他要找的人來了。

  辜四維並沒有動，而是望著這些人在山腳下支起了自行車，然後慢悠悠的來到樹林子裡。

  「吳主任，這是咱們帶來的東西」。

  一進了樹林子，郭升水便熱情的向著打頭約四十歲出頭的中年漢子介紹起來。

  來的兩個人一個三十出頭，一個五十不到。

  看到中年漢子的作派，辜四維便知道這位是有實權的，而且身上還有點肉，一看就知道是油水部門的實權派。

  中年漢子似乎並沒有興趣聽郭升水說什麼，他蹲下來伸出手指撥愣著地上的獵物，一邊撥一邊還挑刺。

  「兔子有點太瘦了，野雞也不太夠份量，小野豬就不用說了，這麼點點大夠誰吃的啊……」中年漢子一邊說一邊表露出非常不滿的意思。

  郭升水先是一愣，然後又陪起了笑：「現在是冬天，這麼大的野兔和野雞已經很難得了，就這還是我們大家花了不少的功夫逮來的，不是我自誇啊，現在這些東西別的村子幾乎就不可能逮的到……」。

  郭升水也是老山里人了，冬天一般野豬野兔是個什麼狀態他還不知道？

  他也明白這位吳主任不過是想挑刺壓價。

  「這樣吧，兔子我給你三毛一斤，野雞四毛，野豬呢五毛……」吳主任張口說道。

  一聽到這個價，辜四維愣住了。

  按著現在農民的思維，這價不錯，一斤豬肉才七八毛錢，這價給的不說合適，但是也沒有離譜。

  但辜四維可不是現在的農民，他知道現在這玩意不能光看錢，說的直白一點，那就是錢並沒有多大用，最值錢的不是錢，而是各種各樣的票據。

  光給你錢不給你票，你就算是握著萬兒八千的錢，也是屁用都沒有。

  「吳主任，你得給我們換些票啊，我們要錢沒什麼大用，都指望著買東西呢，你看著給，無論是糧票還是油票，要不就工業用品票也成啊」

  郭升水這邊立刻開始討價還價了起來。

  「工業品票？看把你們給能的，我們廠子裡也沒有發多少，就這點東西就像換這麼多票？」吳主任開始甩起了臉子。

  吳主任這話說一點也不可信，像這樣的工廠不可能沒有工業用品票。

  這麼說吧，搬到山裡的工廠哪一個不是重點工程？國家是儘量保證這些工人的生活，他們的待遇，說真的現在縣長日子都不一定有他們過的妖氣。

  辜四維覺得不爽了，以前就是二百五的脾氣，現在空間在手，又助長了他的一些小脾氣，哪裡能受的到這個裝腔作勢的貨在自己面前擺譜？

  原本他就不喜歡這些打著官腔的傢伙，現在怎麼可能受這氣。

  「行了，升水哥，這獵物我不賣了」

  辜四維說道。

  他這麼一說，直接把郭升水給干愣住了，好一會兒沒有均過氣來。

  「四維兄弟，別鬧脾氣」郭升水一邊給辜四維使眼色一邊衝著中年漢子點頭啥腰的陪不是。

  辜四維只當沒有看到郭升水的眼色，張口慢悠悠的說道：「就給點錢，我要錢有個蛋用啊。我的東西都是活的，這邊賣不掉的話，我去縣城賣一樣的，只不過多跑點路罷了」。

  辜四維不覺自己賣東西就低人一等，但瞅著郭升水的模樣，似乎心裡多少都有點這樣的因素在。

  當然了，還是跟時代有關，這時候人做點小生意都覺得抬不起頭來，覺得都不像個正經人。

  哪像幾十年後，一幫子商人無法無天，傷天害理的事情一樣沒少干，每天讓工人上十二小時班，恨不得在工人身上掛個尿袋省下上廁所的錢。

  就這些狗東西還有臉自稱企業家。

  這時候叫你商人，跟罵你祖宗八代估計差不多。

  「四維兄弟，別鬧」郭升水這邊都快哭了。

  見辜四維的模樣，這位吳主任也來了火氣，這些年來過來賣東西的農民哪一個不是陪著笑臉就算是不敬煙敬酒，也是點頭哈腰擺出孫子樣的，怎麼今兒冒出這麼個鳥來？！

  「不賣？！」

  「不賣！」

  「你可別後悔」吳主任眯了一下眼睛，站直了身體望著辜四維。

  可惜的是，他的身高不夠在辜四維的面前擺譜的，一米七不到的他站在一米八幾的辜四維面前整整矮了一個頭還要多些，這讓吳主任看起來有點滑稽。

  「後悔什麼？後悔多賣點錢？」辜四維臉上全是笑。

  這時候跟著吳主任一起來的那位出聲了。

  「小伙子，你想賣多少？」

  辜四維看了一下搖頭道：「不賣！」

  「為什麼？」

  這位有點奇怪。

  「我不喜歡你們嘛！」

  辜四維攤開了手，一副老子很無奈的模樣。

  前面的吳主任有多討厭，現在的辜四維就有多招人恨。

  噗嗤一聲，三十來歲的中年人笑了。

  「我可沒有說什麼，你的東西不錯，價格合適的話我就要了，和吳主任沒什麼關係，是我要」中年人說道。

  「按著市價來，要不然的話免談」辜四維說道。

  辜四維的意思就是你買我的肉就得給肉票，光給我錢愛哪兒熱鬧上哪兒熱鬧去。

  「這可不便宜啊」。

  三十來歲的這位略有遲疑。

  辜四維張口道：「我搞到這些也是冒著風險的，這可不是家裡養的，而是山里捉來的，家裡養的都這個價，我這山里抓來的同樣價，按理說是買的賺的，你說是不是不這個理？」

  「話是這麼說，但這東西還是有點貴的」。

  這位雖然是不知道確切的行情，但是他也明白，農民拿出來賣的東西都不值錢。

  現在這時代就是這麼奇怪，到處缺糧，全國人民都不太吃的飽，但是農民種出來的糧食卻不值錢，賣出的糧食換不來幾個錢，僅能維持最低程度家庭的消耗。

  只不過辜四維哪裡會吃這虧，他哪裡和此時農民的想法一樣，這小子是抱定了能換就換，不能換估計他就能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