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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唐華彩 - 336.第328章 最壞的打算字體大小: A+
     

    第328章最壞的打算

    御史台,殿院。

    自從羅希奭下獄之後,殿院換了個老資歷的侍御史任院使,而薛白才任職就除掉官長、也讓同僚們敬而遠之,無人敢與他共用同一個官廨。

    別的官廨擁擠不堪,薛白則獨佔一間,連刁氏兄弟都各有一張桌案,十分吃力地識字。

    「阿兄,我連『奭』字都認識了,算是識字人了?」

    「不太算吧……」

    兄弟倆小聲的嘀咕聲中,薛白正在主位上提筆寫着諫書,作為殿中侍御史,他的職責在於「糾劾嚴正」,總之就是糾不妥之事。

    他今日從楊國忠那裏聽說了一件事,李隆基有意封安祿山為東平郡王。

    消息真假還不知,畢竟最近並沒聽說安祿山有什麼功勞。可節度使封王,此前從未有過,此絕非小事,薛白自是要上書阻撓的。

    正寫着,杜妗派人來遞了一則消息。

    ——「李琩進宮了。」

    薛白沒急着起身,而是把奏章寫完,吹乾,招過御史台一名小吏遞到中書門下。御史奏事是可以不經上官的,故而說權力很大。唐初時甚至不需要送到中書門下審核、可直接交於聖人,只是如今國事盡托李林甫,反而多了一個步驟。

    「薛御史,這是?」

    「糾書。」

    「薛御史可知,昨日京兆府搜查了豐味樓,據說是與城外的命案有關,那邊不少御史都在盯着此事。」

    「自是聽說了。」

    「那,薛御史都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情糾察旁人?」

    「本職公務還是得做好。」薛白道。

    ……

    一輛鈿車停在御史台之外。

    薛白登車之後,只見杜妗一身夥計打扮,身邊還放着一個食盒。

    他打開食盒看了一眼,見裏面沒有菜肴,只有一疊紙條,看得他苦笑着搖了搖頭。

    「後悔得罪了吳懷實嗎?」杜妗笑問道,「換尋常人,在偃師縣時放過呂令皓,也就沒後面這些事了。」

    「我們要做的卻不是尋常事。」

    「安排妥了嗎?楊玉環會幫你一把?」

    「她是答應了。」薛白有個不易察覺的皺眉動作,道:「但我沒與她說此次我與李琩是你死我亡的局面,她也未必濟得了事。」

    「你做事一向有把握。」

    薛白想了想,意味深長地嘆道:「準備做最壞的打算吧。」

    杜妗聞言,向車簾外看了一眼,見幾個夥計還在跟着,手裏執著短刀。

    薛白則看完了食盒裏一封又一封的消息,沉吟道:「京兆尹、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等衙門都在配合吳懷實製造證據,李林甫被他說動了。」

    「伱那位紅顏不能幫你了嗎?」杜妗問道。

    「你心情不好?」薛白看向杜妗,問道:「怎麼了?」

    「月事來了,心情不好,這種時候,誰惹我,我殺誰。」

    「那我去找趟李林甫。」薛白莞爾道,「當是保他一命,免得你殺了他。」

    「沒心情與你耍笑。」

    ~~

    到了右相府,等了好一會,才見李岫有些失魂落魄地出來。

    「你大難臨頭了,還有心思到右相府來,執宰相之權上癮了是嗎?」

    「十郎這是在給我通風報信?」薛白道,「原來我大難臨頭了。」

    李岫見他不走,方才引他入內,長嘆一聲,唏噓道:「相識一場,我亦不願見你死得太難看。」

    「借你吉言了。」

    今日的右相府比往常安靜些,偃月堂內,李林甫正坐在一張躺椅上。

    這躺椅還是薛白送的,比世間的席榻、胡凳都舒服,李林甫應該是很喜歡的,雖然他從沒說過,但最近一天到晚都躺在上面。

    方才,李家父子顯然是有過激烈的爭吵,兩人臉色都有些潮紅,透著一股疲憊感。

    「你不去設法自救,跑來見老夫還有何用?」

    「來見右相,正是我的自救之法。」

    李林甫搖了一下手,道:「這次是吳懷實要害你,該是你與汝陽王之事有關,牽扯到宮闈秘事,各衙門能起到的作用小,虛張聲勢罷了,你來求我,不如去求高將軍。」

    薛白問道:「右相是想兩不相幫?」

    「實話與你說,此番老夫得幫吳懷實……此事,不是老夫能擔待得起的啊。」

    李林甫少有這般頹廢的時候,之前哪怕病得最重時他的心氣也沒跌,今日卻是有心無力的模樣。

    「你去找高將軍罷了,不必在此待着了。」

    薛白道:「若我是右相,會先看清楚自己站到了誰身邊、他們能不能成事,畢竟對付薛白不成反遭殃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是說壽王?」李林甫咳了兩聲,道:「十郎你先退下。」

    「喏。」

    堂中沒了旁人,李林甫才看向薛白,那目光如電,像能看清薛白的一切想法。

    「你說讓老夫幫你,得說實話……是你與汝陽王說李倩還活着嗎?」

    「什麼?」薛白訝道:「李倩是誰?」

    他這一刻呈現出的驚訝表情極為真實,且一閃而過,迅速讓自己恢復了鎮定。

    「我只知道,汝陽王死後,他府中有一個名叫奚六娘的姬妾逃了,還牽扯到兩個宦官之死。昨日京兆府搜索了豐味樓,必是有人想構陷我。右相也知道,我與吳懷實有過節。」

    李林甫道:「到了御前,你就打算這般辯解?」

    「辯解?我看該辯解的人是他們!」薛白義正詞嚴道:「右相可知事情來龍去脈?我查到,汝陽王與壽王曾有過妄稱圖讖之舉,沒多久,汝陽王便死了,我確是追查了他的死因,有線索表明,是吳懷實指使奚六娘毒殺了他。吳懷實與我有私仇,察覺到被人盯上,遂唆使壽王惡人先告狀。」

    「咳咳咳咳……」

    李林甫聽到後來,像是被驚得吸了涼氣,咳嗽起來。

    好一會他才緩過來,喃喃道:「你覺得聖人會信你,還是更信他們?」

    薛白道:「我說的都是事實。」

    「過去,你在聖人面前指鹿為馬,成功了很多次。」李林甫道,「你當是因為你很聰明,錯了,只是因為當時聖人喜歡你而已,喜歡你的詩詞歌賦、奇技淫巧,又有貴妃為你美言,可惜,你耗盡了聖人的好感,如今想與吳懷實去比誰更得聖人信任。」

    「我做了一個殿中侍御史該做的。」薛白道:「追尋真相,不畏皇子與宦官相勾結的勢力。」

    「就算聖人信你,他還是可以把你們全都殺了。」

    「打個賭如何?」薛白道:「壽王一定會死在我前面,右相若幫他,必受連累,你答應過武惠妃『一定保護壽王』,到時,開元二十五年的舊事被翻出來,你還想保住相位,能保住性命都難。」

    「夠了!」

    李林甫叱了一聲,胸膛起伏。

    他撫著胸口,閉上眼喘著氣,許久不語。

    薛白等他呼吸恢復了平穩,才道:「幫他們還是幫我,不難選,我有一套完整的說辭……」

    李林甫睜開眼,眼神茫然,喃喃道:「你是誰?」

    他此時發病,不記得方才的事,薛白與他所談的一切也就作廢了。

    「你是誰?」

    「薛白。」

    「薛白?」

    李林甫竟是忘了這個名字,坐在那伸長了脖子,眼睛翻上一翻,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打量著薛白,一臉疑惑,喃喃道:「不,我想起來了,你是……薛平昭?」

    「不是。」

    「你來殺我復仇了,我不能把女兒嫁你……」

    薛白道:「我說了,沒有什麼仇怨,我只管眼下的利與弊。」

    「等等,等等。」

    李林甫忽然皺了皺眉,四下看着。

    他低頭,看到了袖子上寫着的一列字,有些詫異地喃喃道:「我得了痴獃健忘之症?不可能。」

    「右相?你以為今年是哪年?」

    李林甫沒理會薛白,起身,繼續尋找着什麼。

    終於,他在桌案的抽屜中拿出一份卷宗,眯着眼看起來,之後再看向薛白,目光一閃,眼神里滿是震驚與警惕。

    「你不是薛平昭,你……你是,你是……」

    薛白察覺到了他的不妥,上前幾步,從他手中奪過那捲宗。

    李林甫雖已老病,握著那捲宗的手卻很有力,等卷宗被薛白搶去看,他也不再阻攔,撫著鬍鬚,重新在椅子上坐好,目光透著茫然。

    卷宗的第一頁,是一張新紙,寫的是「臣汝陽郡王太僕卿琎絕筆……」

    薛白繼續往後看去,說的是一樁舊事。

    開元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李琎得了武惠妃吩咐去東宮賜死薛妃,帶走幾位皇孫,恰逢有禁軍士卒誤傷了李倩,之後那禁軍士卒發瘋砍人,一片混亂之際,李琎把李倩帶到安全處去醫治,中間離開了一會,再回去,卻不見李倩,他不願聲張,遂與高力士、陳玄禮說皇孫已死了。事隔十三年,李琎自稱又見到了皇孫,領悟到當初犯了欺君之罪,愧對聖人,遂將此事告知。另外,他近來深受病痛之苦,了此心事,再無牽掛,不敢再面對聖人,便先走一步了。

    薛白把信拿起,對着火光看了一會,道:「這是汝陽王親筆?字跡仿得一模一樣啊。」

    他仔細觀察了一會,留意到,這絕筆信寫到最後筆跡還稍潦草無力了些,像是李琎愧而求死,情難自抑。

    若非知曉真相,連薛白都要以為這信是真的。

    卷宗內還夾着一些別的東西,比如李琮當時請求撫養李瑛之子的奏書,幾個皇子的名字都清清楚楚,唯獨沒有李倩。

    薛白看了一會,忽然回過頭,只見李林甫正聚精會神地盯着他看,那雙鬥雞般的眼睛灼灼放光。

    「這是吳懷實偽造的,還是右相偽造的?」薛白問道。

    「你不是薛平昭?你是……皇孫李倩……你是來殺我的?」

    薛白想了想,自嘲一笑,丟開手中的卷宗,道:「好吧,雖然這裏面有些證據是偽造的……但我不得不佩服你們的洞察力。」

    李林甫沒有回答,顯得有些遲頓。

    薛白道:「你們總是先給人把罪證定好了再炮製證據,但偶爾確實是能猜中一兩次。」

    李林甫眉毛一跳,緩緩道:「你承認了?」

    「承認就承認,反正你也記不得。」

    薛白隨口說着,把李琎的絕筆信撕下來,撕成了幾片,背過身,放在燭火上燒了。

    一縷青煙騰起。

    「你……皇孫?咳咳咳……」

    「不要怕,我真不是來複仇的,與皇位比起來,仇怨不值一提。」薛白自嘲道:「與你說說也無妨,我心中偌大志向,也只能與你這個癔症之人說了。」

    「癔症?我沒病,本相告訴你,你死定了。」李林甫搖了搖頭,猶沒分清這是哪一年,道:「你冒充楊慎矜之子以瞞身份,但瞞不住,聖人一旦知曉,你死定了。」

    「真的嗎?」薛白輕哂一聲,拉過一條胡凳,在李林甫對面坐下來,道:「我來告訴你,會發生什麼。」

    「你死了,休想連累本相。」

    「李儼、李伸、李俅、李備都沒死,我為何會死?」薛白道,「這次我面對的危險,不同於任何一次。以前我若輸了,我會死。而這次我能繼續瞞住最好,瞞不住最壞的結果,我恢復皇孫的身份。」

    「你居心叵測,聖人必殺你!」

    「不,我會成為制衡李亨最好的工具,代替你,成為太子的下一個對手。」

    李林甫此前並沒有想到這一層,不由愕然了一下。

    薛白笑了,道:「當聖人知道我是李倩,所有人都以為我會被賜死。但我可以哭,可以滿地打滾地求饒,我還年輕,羽翼未豐,對聖人沒有威脅,他留着我,比殺了我更有用。」

    「不,你有威脅。」李林甫道:「你太聰明了,你總是能出人意料,聖人永遠猜不對你能做到哪一步,他絕不敢用你。」

    「大不了就幽禁我,你想想,若你有我這樣一個孫子,真會殺了嗎?」

    李林甫不答。

    薛白道:「可聖人能幽禁我多久?沒有人對付安祿山,等聖人駕崩,安祿山必起兵阻止李亨登基,宮變一起……你知道我背後有多少支持者嗎?你知道十三年來誰庇護我並教了我這一身本事嗎?」

    「誰?」

    「你看不到,但他們無比強大,他們是大唐的忠臣義士。」

    這些問題,李林甫很在意,因此以前追查了很久,此時才終於得到了薛白的回答。

    「右相。」薛白加重了語氣,道:「一直以來你是聖人制衡東宮的工具,可你有自己的主張嗎?你想擁立誰繼位?」

    「用不着你管。」

    「那你百年之後,兒女何以為繼?」

    「你說什麼?」

    「我說,不如發瘋賭一把吧?」

    「你說什麼?」李林甫道:「端午御宴馬上要開始了,你還不扶本相入宮?!」

    薛白道:「右相看我是誰?」

    李林甫伸手便要打,薛白反應快,避開了,退了兩步。

    「不孝子,去讓蒼璧備馬。」

    他似乎又發病了,不記得了方才發生了什麼。

    薛白今日來與他聊到現在,全成了白費工夫。

    此時再指望於說服李林甫來幫忙對付吳懷實已來不及了,薛白遂執禮告辭。

    「好,這就去備馬。」

    李林甫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臉色逐漸深沉起來。

    吳懷實所言不錯,薛白是不是皇孫,一詐就知,眼下果然是詐出來了。

    但真詐出來了,他反而覺得難以置信。

    ~~

    薛白回頭看了一眼右相府,登上鈿車。

    杜妗猶在等著,問道:「如何?」

    「該是穩住他了。」薛白道:「不論如何,朝堂這邊我們暫時不管了,只管宮中。」

    「準備與李琩御前對質?」

    「不。」

    薛白搖頭道:「想到對質都累了,李隆基亦是煩了……直接找高力士,此番他是最關鍵的人物。」

    「我派人查了,他還在御前。」

    「他宅院改建之事呢?」

    「明日方設宴。」

    兩人所說之事是,高力士把他在翊善坊的宅院捐出去當寺廟,名為保壽寺,為聖人祈福。這也是如今宦官積德行善的常有之事,如今保壽寺已改建好了,昨日剛把鑄好的寺鐘掛上。

    薛白本期望着高力士今日在保壽寺設個宴,好有個說服他的機會,終究是時機不恰巧。

    他想了想,問道:「郭千里在何處?」

    杜妗還在整理各個夥計送來的消息,在一堆紙頭裏找了找,道:「就在保壽寺,寺廟落成,要處置的事多,他帶人過去看守。」

    「去保壽寺。」

    馬車才進翊善坊,遠遠就聽到了鐘聲。

    那鐘聲就沒有斷過,每響一下,就有歡呼聲配合著響起。

    薛白讓刁丙去打聽了,原來高力士這鐘不是輕易能敲的,誰敲一下,就得當場施捨一千錢,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在不停地敲,希望施捨得多了,能得到一個明日赴宴的機會。

    其實,高力士設的宴,擺的都是素菜,沒什麼好吃的。

    薛白目光逡巡,只見一排排禁衛正在維持秩序,避免因為施捨財產而產生哄搶。

    等進了寺廟,他才找到了郭千里。

    郭千里官階起起落落,如今已任龍武軍中郎將,此時正披甲站在寺鐘旁樂呵呵地看人敲鐘,像是在監督記賬。

    「郭將軍。」

    「哈哈,薛郎也來敲鐘了,來,你先……你們幾個,退到後面去。」

    「要敲鐘也得排隊啊,抱這麼多錢,我手都酸了。」

    薛白上前道:「我不敲鐘,有事與郭將軍說。」

    「那你們敲吧,你們幾個看好了,敲一下一千錢,莫讓他們多敲了……」

    「咚!咚!」

    鐘聲中,薛白與郭千里走過這新改建好的寺廟,莫名有些荒誕感。

    「郭將軍如今就做這些事?」

    「那不就這樣嗎?我還能再回隴右殺敵去?」郭千里道:「就像老馬不能上戰場,只能馱東西,若連東西都馱不了,那就離死不遠了。」

    「我也離死不遠了。」薛白道:「此番讓吳懷實與壽王構陷了我一樁大罪。」

    「什麼?!」郭千里先是吃驚,之後竟是點了點頭,喃喃道:「若說是薛郎你又招了麻煩,倒也是平常,出了何事?」

    「出了何事郭將軍自然會知道。」薛白道:「郭將軍只須幫我帶一句話給高將軍,可好?」

    「好,你說。」

    薛白想與高力士當面說的有很多,如今卻只有一句話的機會說服對方,難度便大了許多。

    他沉吟著,道:「我是朝臣,只管朝中事,未管過宮中事。近來紛爭,皆因我盡了御史的本職而已。」

    郭千里聽得雲山霧繞的,問道:「你這能行嗎?要不,我來幫你與高將軍說,他問什麼,我替你答。」

    「不必了。」

    薛白猜想,高力士若也起意除掉他,那必是因他手伸得太長、打探了不該打探的宮闈之事,撇清這一點最為關鍵。

    此事,還另牽扯到一個人物,陳玄禮。

    「陳將軍今日在何處?」

    「在龍武軍衙門吧,我哪管得了他,只有他管我。」

    「好吧。」

    薛白問過,一轉頭已看到一隊禁衛向他走過來,他吐了一口氣,迎向他們。

    「薛白?你這一整天,倒是讓人好找。」

    「辛苦諸位了,請吧。」

    「你們!」郭千里大喝一聲,道:「做什麼的?!」

    「郭將軍記得幫我帶話就行。」

    薛白頭也不回地招了招手。

    ~~

    保壽寺外,刁丙匆匆趕到鈿車邊,小聲稟道:「郎君被帶走了。」

    杜妗問道:「可知要帶到何處?」

    「刁庚已經跟上去。」

    「先回東市。」

    杜妗放下車簾,看了眼保壽寺內外那人聲鼎沸的熱鬧場面,心說如今還真是盛世。

    她卻得去做最壞的打算了。

    ~~

    與此同時,薛宅。

    李月菟今日又過來與顏嫣說話。

    她與李騰空、李季蘭有一點很大的不同,即她不像她們總是不經意地提起薛白如何,她真就是喜歡和顏嫣玩。但偏偏她還得了叮囑,想要探聽一些東西。

    兩人先是看了顏嫣畫的葫蘆娃的繪本,聽她說了故事。

    待到最後一頁翻過,李月菟有些意猶未盡,故事說完接下來就不再簡單了,她想了想指著桌案上沒畫完的畫問道:「那又是什麼?」

    「那是新的故事,以後再與郡主說。」

    「今日不說嗎?」

    「嗯。」

    顏嫣收起她的繪本,略顯得有些苦悶。

    「這故事如今是不好說的,要讓人指責是含沙射影。」

    「怎麼了?」李月菟試探著問道:「遇到什麼事了嗎?」

    顏嫣神秘地招了招手,小聲道:「我夫君又惹麻煩了,說是與城內的殺人案有關。」

    「那……可需要我幫忙?」李月菟這般問了一句,心說終於是讓顏嫣上鈎了。

    「郡主好像真的能幫忙。」

    「你說,要怎麼做?」

    「郎君被指罪派人殺了內侍省的宦官,我猜,應該與他與郡主去過掖庭宮有關,宮中也許會再召郡主去問話。」

    李月菟道:「我怎麼答?」

    先是這般問了一句,她想到了什麼,又問道:「你不怕我會害你夫君嗎?」

    依她的立場,若藉機除掉薛白,便可為東宮掃除一個勁敵。

    顏嫣倒是被問住了,無奈地呼了一口氣,道:「我可管不了那麼多,反正他惹麻煩,我幫他請託過我朋友了。」

    李月菟聽了不由一笑,道:「我們是朋友?」

    「那當然。」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和政郡主府便有婢女趕過來,稟道:「郡主,宮中來召,請你進宮一趟……」

    ~~

    興慶宮。

    高力士原打算今日出宮回宅,臨行前卻被喚了回來,在南薰殿外等了一會兒,才見袁思藝出來。

    兩人同為內侍省的三品內侍監,袁思藝卻對高力士非常恭敬,行禮道:「高將軍久候了。」

    「聖人歇下了?」

    「是啊,貴妃不在,聖人近日心緒一直不高,又趕上壽王來稟這樣的事。」

    李琩稟報的內容也簡單,說薛白曾對李琎說過李倩還活着之事,聖人聽了很不高興。

    高力士卻輕描淡寫道:「也許是有誤會吧。」

    袁思藝笑了笑,道:「聖人心情不佳,懶得處置此事,下了口諭,請高將軍全權負責此事。」

    「遵旨。」

    高力士對着南薰殿俯身行了一禮。

    聖人將此事交給他,他並不意外,因為當年誤殺皇孫的消息傳來,正是他去處置的。

    如今舊事重提,倒顯得是他差事沒辦好,或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宮城當值這麼多年,這是他最忌諱的事。

    因年紀大了,抬頭之際他感到有些頭暈,腦中回憶的畫面閃過,血泊中是張蒼白又稚嫩的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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