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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唐華彩 - 274.第270章 歸不歸字體大小: A+
     

    第270章歸不歸

    從首陽山回來之後,薛白略染風寒,與杜家姐妹說話時聲音就有些嗡嗡的。

    「買下陸渾山莊沒花多少錢,宋若思不傻,與其和兄弟們分,不如他一人全拿了。如此,我們也好辦,轉移矛盾,讓他們追到虢州去鬧。」

    杜妗道:「樊牢的人已可安排到陸渾山莊造銅幣,這不難。要花心思的反而是把銅幣用出去,並把『飛錢』的攤子支起來。」

    薛白吸了吸鼻子,道:「有個簡單的辦法,一方面把錢借出去收利息,另一方面讓人把錢存進來,我們給利息。」

    杜妗眼神一亮。

    換在以前,她真的很難想像世間竟有一個男子能源源不斷地給她啟發,相識越久,她越是看不懂他,也越來越崇拜他。

    雖然兩人在一起時她總喜歡壓薛白一頭,努力想像個姐姐,但其實她心裏很清楚,他是遠遠強過她的。

    這少年英俊的面容背後有着極深的城府與見識。

    「錢莊以『信』為第一要務,所以楊家的名義非常重要。除此之外,攤子慢慢搭吧……」

    杜媗已倒了杯熱水,柔聲道:「好了,我們知道如何做,你既病了,好生休息吧。」

    「還有一樁事。」薛白道:「王鉷應該要聯絡我們了,眼下他威脅到李林甫,成了右相府全力對付的目標,不該沒意識到我是可以炮製出陷害他的證據的。」

    「聖人能信你嗎?」

    「聖人雖有些煩我,但該還是認為我是誠實的。這是我的價值,王鉷該意識到的,竟還不派人來?」

    杜妗點點頭,沉吟道:「或是因楊齊宣在偃師?」

    「很可能。」

    「阿爺在洛陽,又是水陸轉運副使,王鉷可能會聯絡阿爺?」

    「我寫封信給伯父,若王鉷派人來好提要求,就讓五郎往洛陽走一趟吧。」

    ~~

    「又是我?」

    杜五郎挺不情願去見杜有鄰的,當幕僚每月才多少月俸,竟還要去挨罵。

    「薛郎病了,只好讓你跑一趟。」杜媗鼓勵道:「對了,沒想到說服宋若思之事伱做得很好。」

    「是吧?我主要是捉住了他的心思,既不想鬧大得罪人,又想拿些好處。來回過招,監察御史也被我說動了。」

    杜五郎還是很有成就感,整件事的最後一環是由他來完成的嘛,於是答應再往洛陽走一趟。

    開春之後,蹲在碼頭上等活的漕夫少了很多,與編田括戶肯定是有關係的。

    活路稍微多了些,漕夫拉縴去洛陽一趟能多賺三十錢。

    杜五郎這次帶着王儀一起。

    作為王彥暹留下的忠僕,既有智勇,又了解偃師,王儀受到了薛白的重用,作為在偃師的大管事來培養。

    船逆水而行,他看着洛河兩岸的農田,感慨道:「偃師有在變好啊。」

    「那當然,我們做那麼多,為的就是變好嘛。」

    「可若是少府離開了,這些又能持續多久。」王儀一指前方的縴夫,道:「只說他們這每兩里多一錢的工錢,已有許多官吏都在盯着。」

    「放心吧,我們早些做準備。」杜五郎生性樂觀,如此應道。

    到了洛陽,他果然又被杜有鄰教訓了一頓,但等挨完了訓,還是不知道具體是因為什麼事。

    「阿爺,薛白讓我來問你,王鉷可有派人來聯絡你。」

    「沒有,我與那等人素無交情。」杜有鄰心裏看不上王鉷,說得十分硬氣。

    就在次日,他得知新任的戶部侍郎邢璹到洛陽了,連忙相迎。

    邢璹是當世名儒,著有《周易略例疏》,德高望重,還曾是杜有鄰的老上司,因此杜有鄰聽聞過一些關於他的秘事。

    開元二十五年,他們都在東宮左春坊,邢璹任贊善大夫,當時新羅王去世,聖人命邢璹為鴻臚寺少卿出使新羅。

    回程時,邢璹泊船於炭山,遇到了百餘海外商賈,載數船貨物,皆珍珠、翡翠、沉香、象牙、犀牛角等貴重物品,價值數千萬錢,趁他們沒有防備,邢璹命人殺光了他們,投屍於海,回到長安后,他上表稱新羅王獻禮於聖人,聖人則將其中一部分厚賜於他。

    此事長安人都不信,認為一個名儒不可能如此行事,或是有人暗中散佈謠言。

    杜有鄰卻知道邢璹私底下是非常貪財的,表面看不出來,但有些蛛絲馬跡,比如,邢璹的兒子邢縡與王鉷的兒子王准走得非常近。

    「邢公,多年未見了啊。」杜有鄰表現得非常恭敬。

    邢璹只是淡淡點點頭,道:「沒想到你如今也能擔任轉運副使之實職。」

    「是。」

    「數月來,河南府出了很多亂子。」邢璹道,「聽聞有些年輕官員作風凌厲。」

    杜有鄰低着頭不敢答話。

    邢璹像是剛想起來一般,道:「哦,就是狀元郎薛白,他接連辦了幾樁大案啊。」

    「是。」

    「他與你關係不淺,你對此無話可說?」

    面對老上司,杜有鄰很為難,最後乾脆把事情推出去。

    「畢竟是年輕人,如何想法下官也不了解。不過犬子與薛白情同手足,邢公若有問題,是否問問他?」

    ……

    杜五郎就這樣被推到了邢璹面前。

    走進轉運司衙門,他目光看去,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坐在上首,身穿紫袍,官威逼人。

    換作是別的十八歲少年,怕是要被嚇得說不出話,他這兩年卻是練出了膽量,撓了撓頭,道:「見過邢公,可是王鉷……哦,王大夫讓邢公來的?」

    他太緊張了,一不小心還直呼了王鉷的名字。

    邢璹臉色一沉,開口就要狠狠地喝叱,卻見杜五郎這裏掏掏那裏掏掏,好不容易掏出一封書信來。

    正要把書信遞上前,杜五郎才想起邢璹還沒回答呢,於是追問道:「是嗎?邢公。」

    「咳咳,拿來。」

    「好,這是薛白到任偃師之後,查到的事實。河南府的流民能到驪山刺駕,背後該與安祿山有關。」

    邢璹聞言,有個略略點頭的動作。

    杜五郎卻不管談話的節奏,一股腦就把薛白交代的話全丟出來。

    「但是呢,薛白官位低嘛,右相府也派人來查了,查到的結果就完全不一樣……」

    這一通亂拳直接打過來,實在與官場上委婉的作風不同,邢璹板着臉,思來想去,也沒甚好藏着掖着的了,道:「讓薛白來見老夫一趟。」

    「邢公見諒,薛白病了,怕是來不了洛陽了。」

    邢璹的一雙老眼眯起,看着薛白信上所寫的種種證據,更直觀地感受到了這個年輕的縣尉對接下來朝堂局勢的影響力。

    王鉷這次請他出面到河南府來,他本以為不值得,此時才發現自己老了,反應有些遲鈍了,薛白確實是值得拉攏的。

    「五郎是吧?你回去轉告薛白一聲,老夫很欣賞他,想舉薦他為萬年縣尉。」

    不想,杜五郎竟是早有準備,帶着示弱的語氣,道:「邢公見諒,但薛白其實還想知道,偃師縣丞的人選會定誰?這大半年了還沒消息。」

    圖窮匕見了。

    薛白的不安份在這一刻完全體現出來,該是想趁著李林甫與王鉷之爭,坐地起價,兩邊卡要官位,藉機壯大楊黨。

    豎子可惡!

    ~~

    薛白偶感風寒,於他自己而言其實沒什麼,偏是急壞了他身邊的幾個女子。

    其中杜二娘表現得已是最平靜的了,但私下裏過來的次數還是多了許多;杜媗、李季蘭更是將其引為大事,讓他都覺得實在是不至於。

    至於李騰空,心事就更加複雜了,畢竟薛白是陪她到山頂吹風還把衣服解給她披着方才感冒的。

    她卻不常去看望他,甚至對此都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給他捉葯、煎藥。

    「咳咳咳……」

    一把小團扇扇著爐火,煙氣熗人,李騰空綳著臉,緊盯着爐火,被熏得眼淚都要下來。

    好不容易,眼看火候到了,她轉頭一看,見眠兒已坐在小板凳上睡著了,於是親手去端砂鍋。

    「嘶。」

    被燙了一下,她連忙去拿濕布。

    好在打開砂鍋一看,葯已經熬好了,雖是相府千金,這些事情她還是會做的。

    可惜不知道怎麼滅爐火,她乾脆端了盆水直接澆上去,迫不及待地送葯往薛白屋裏。

    小心翼翼端著葯走過長廊,杜妗正與李季蘭在屋外說話。

    「放心,一點小恙,過兩日就好了。」

    「可擔心轉成大病。」

    「沒事的,對了,季蘭子替薛郎寫過了兩本戲文吧?」

    「是我的榮幸……」

    李季蘭心思單純,並沒有意識到杜妗與薛白的關係有任何不對,也毫不掩飾擔憂,自然而然地應對着。

    李騰空有些羨慕她,過去之後默默把湯藥遞在李季蘭手裏,讓她幫忙端進去。

    「騰空子,臉上沾了灰。」杜妗伸出手,想替李騰空抹乾凈。

    李騰空避了一下,自己伸手抹掉了,應道:「我是大夫,應該做的。」

    「進去吧。」

    「不了,請替我轉告薛縣尉,我很抱歉。」

    說罷,李騰空轉身走開,到了院子中,坐鞦韆上想心事。

    好一會兒之後,還是杜媗過來,溫柔地低聲哄了幾句,讓她去看看薛白。

    「咳咳咳……」

    薛白正裹着一張毯子在書房裏看着楊國忠的來信,被其中幾句話氣得嗆出了咳嗽。

    他一咳,身邊的青嵐當即緊張起來,恨不得馬上把屋子裏的窗縫全都貼死,不讓一絲風進來。

    正對着門縫鼓搗,恰見李騰空過來,青嵐便喚道:「騰空子。」

    薛白聽了回過頭來,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青嵐知道他們有話要說,借口送葯碗先走開了。

    屋中的兩人沉默了一會之後,薛白先開口,道:「葯還怪苦的。」

    「那下次給你多加點糖。」

    「倒也不用。」

    薛白分明想順着這句話說些什麼,話到最邊卻是說不出口,只乾巴巴道:「不用加糖。」

    李騰空低着頭,捏着手指,道:「是我太任性了,害你生病。」

    「你還怪見外的,我們之間不至於因這點小事覺得過意不去。」

    李騰空偷偷撇了撇嘴,心中埋怨他又不屬於她一個人,惹得那麼多小娘子着急,當然會要見怪。

    薛白問道:「你們打算明天走嗎?」

    「嗯。」

    「我既病了,能否多留幾天?」薛白道,「嗯,我是怕病情有反覆,你畢竟醫術高超。」

    李騰空前一刻還在過意不去,聽了這句話,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明明就病得很輕,都沒發熱。」

    說着,她一抬頭,不小心與他四目相對,眼眸都亮晶晶的。

    這小小的歡喜姿態其實已經是對薛白那問題的回答了,他卻還是問道:「那能多留幾天嗎?」

    「我想想……」李騰空猶豫了一下,應道:「那好吧。」

    之後她才想起要擺出仙風道骨的架勢,補充道:「風寒雖小,萬一加重了卻是不妥,畢竟,我醫術還不錯。」

    「多謝。」

    薛白遂笑了一下,李騰空有些不好意思,假裝整理衣袖,最後沒忍住,抿嘴也笑了出來。

    雖沒有做更多,兩人都覺得開心。

    ……

    等開心的時光過去,薛白再看楊國忠的信件,臉色就再次嚴肅起來。

    如今楊國忠還是視薛白為楊黨智囊、十分倚仗,信上的內容很多。

    他先提了他已將收到的證據遞給聖人,奈何聖人根本不相信安祿山與此有關……這在薛白的意料之中,畢竟上眼藥不是一次就有用的,無非是給李林甫施加壓力。

    重點在於之後的內容,楊國忠再次提到他如今主管太府,眼看關中糧倉存糧充足,建議改天下租賦為輕貨運到太府。

    所謂「關中存糧充足」是建立在和糴的基礎上的,和糴原本或是惠民之策,被用至這種地步已是禍國殃民了。更讓薛白生氣的是,楊國忠還在這個過程中與王鉷產生了巨大的利益衝突。

    楊國忠在信上問薛白,是否藉著安祿山這些把柄,乾脆把王鉷也綁上去一起除掉得了?

    乍看這信,蠢。

    仔細一看雖還是蠢,薛白卻試着從中分析出一些原因來。

    一方面確實是王鉷擋楊國忠的前途了;另一方面,只怕也是李林甫許諾了楊國忠一些好處,此人短視而貪鄙,登到這個位置就已經德不配位了。

    沉思良久,薛白提筆開始給楊國忠寫回信,措辭已經嚴肅了很多。

    「如今朝中局勢,助李林甫除王鉷則唇亡齒寒,攻安祿山則坐收漁翁之利,斷無猶疑之理……」

    之後,他還給楊銛又寫了一封信。

    好在如今他還能壓得住楊國忠蠢蠢欲動的心思,且長安還有楊銛在,當能鎮住局面。

    處理過這些事,薛白裹了裹身上的薄毯,微微自嘲。

    他嘲自己情不自禁地與李騰空接近,這邊卻還在與李林甫勾心鬥角。

    話雖如此,他至少能做到公私分明,絕不至於因一點私事而對做事時的選擇有任何改變。

    ~~

    次日,薛白與殷亮往城郊巡視水利。

    「少府既是病了,何不多歇養幾日?」殷亮玩笑道:「或是因我做事少府不放心?」

    「一點小風寒,不影響。」薛白道:「更不是不放心殷先生,而是開春以來還未下過幾場雨,今年恐有些旱情,這幾條水渠務必得盯緊了。」

    「是啊。」殷亮道,「好在少府關心農事,早有準備。」

    事都是一直在做,沒鬆懈過的,兩人雖有擔憂,心裏還算是篤定。

    聊了一會兒之後,殷亮開口問了一個別的問題。

    「少府可是快要升遷了?」

    「殷先生如何得知的?」

    「今偃師無事,少府與長安、洛陽之間的書信往來反而變得頻繁了。」殷亮道:「何況之前的幾個案子既有結果,少府立下功勞,加之人脈廣闊,升遷之事當不難猜。」

    薛白沒有喜色,反而微有些發愁。

    他到偃師才有了一些成果,希望留下繼續鞏固一年左右,並且把繼任者之事安排妥當。

    殷亮捻著長須等了一會,不見他回答,遂繼續道:「少府可在考慮縣丞的人選?」

    薛白自己還只是縣尉,這問題卻好似他能決定縣丞人選一般,他卻不否認,點了點頭。

    「我已向朝廷舉薦殷先生為官,但起家官肯定不會是縣丞,且沒那麼快出來。」

    雖沒明說,但薛白是想培養殷亮到時候接替他的縣尉一職。

    殷亮也是名門出身,是典型的書香門第、仕宦世家。其祖殷仲容乃是武周時有名的書法大家,官至刺史。殷亮本身就有授官的資格,不需要像薛白一樣去考進士,只是一直守選不到官職,若得了薛白的舉薦,此事當不是問題。

    「少府誤會了,我絕不是想替自己謀縣丞。」

    薛白道:「那是有適合的人了?」

    殷亮點了點頭,說了一個人選給薛白考慮。

    這人叫顏春卿,是顏真卿的堂兄。因殷、顏兩家世代通好,顏真卿的母親便出自殷家,故而殷亮對此人很熟悉。

    顏春卿年紀已經很大了,官途卻不是很順。他十五歲就舉明經入仕,為一縣主簿,押送流放的犯人時丟失了名冊,但他記憶力極好,到地方後背出上千人,無一人出錯,但由此可見,他性格中有些狂疏自傲的部分。他之後的經歷也可以想到,得罪了不少人,至今還是縣尉,但已有了遷為縣丞的資歷。

    若用此顏春卿,以顏家與殷亮的關係,往後即使薛白調任,有他們聯手,當可以控制住偃師。

    唯一的顧慮是顏春卿能否理解、包容他的一些事?雖然可用「安祿山要造反,我們得早做準備」為借口,卻也得看此人的眼裏容不容沙子。

    薛白原先考慮的人選是元結,但元結其實也不會支持他心底里的野心……眼下除了杜妗這個瘋子,本就沒有任何人陪薛白一起發瘋。

    換言之,薛黨之中,本就沒有任何有任縣丞資歷的官員,那與其用楊黨人選,不如拉攏一個失意的官員。

    「殷先生也知道,為了編田括戶,我有些強硬的手段,不容於唐律。」

    「做事嘛,自該有些手段。」

    「顏公能理解?」

    「少府放心,我既敢推薦,自是有把握的……」

    他們談著這些,已到了農田邊上,開始詢問農人田地的情況,擔了幾桶水澆田,看水渠的位置安排。

    到了四月,正午的太陽已經有一點點曬人了,薛白傷寒未好,被悶得挺難受的。

    雖說希望還能在偃師待上一年,他卻已隱隱有了一點可能會離開的預感,能多在田地做一點事便做一點事吧。

    ~~

    三日後,薛白的傷寒終究是好了。

    哪怕是他假裝吸著鼻子,也能讓人看出精神不錯……借口終是用盡了。

    李十一娘迫不及待地要早點去往王屋山,因此任李騰空、李季蘭再依依不捨,也只能離開了。

    「你們何時回長安?」

    「冬月。」李騰空應着,問道:「你呢?」

    經歷了這次的事,她與薛白說話時的感覺分明有了不同,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是純粹的朋友。

    「說不好,大概比你遲一些。」薛白道。

    「還有大半年,嗯,別再染上風寒了,別再輕易把衣衫給別人披……」

    能夠用來告別的時間其實很短,最後留下的這句話十分混亂,想必李騰空又要懊惱很久。

    下次見面,大概會在長安吧。

    薛白在碼頭邊目送著船隻遠去,之後在那思忖了許久……直到聽到杜五郎的聲音。

    「哎,你是來接我的嗎?」

    杜五郎與王儀從一艘船上下來,見到薛白還挺驚喜的,迫不及待就絮絮叨叨地說起來。

    「不枉我辛苦跑一趟,替你去當說客。對了,我發現我當說客很有天賦……」

    薛白道:「回縣署再說吧。」

    杜五郎有些興奮,正要說他此行的結果,沒想到他這麼沉得住氣,只好摁捺住,先隨着回縣署。

    「邢璹答應了?」

    「答應了。」杜五郎道:「偃師縣丞的人選,你離任之後縣尉的人選,都由你來提,王鉷保證做到。」

    「他們有什麼條件?」

    「說是助他對付李林甫,但我看,我們只要實話實說高崇、高尚之事,咬住安祿山,他們也能接受。」

    「依據呢?」

    「我感覺是這樣。」

    杜五郎如今竟還會獨自揣摩了。

    當然,他也不是毫無根據的。

    「還有,萬年縣尉已經出闕了,王鉷、邢璹打算推舉你,他們說,楊黨之中昏碌之輩居多,唯你一定能看清形勢,唇亡齒寒之類的,就不用我多複述了,總之是讓你回長安去……」

    一葉落而知秋,從這個答覆來看,朝堂中的鬥爭已經日漸激烈了,王鉷、邢璹也在迫切爭取楊黨的助力。

    藉此機會,薛白已經可以輕易地安排人選接替偃師的位置,自己則升遷回長安。

    若要更大的權力,這條升遷之路他是必然要走的。

    唯獨沒想到會這麼快。

    從天寶七載的九月到天寶八載的四月,大半年的時間裏,他除掉了一些敵人,爭奪了縣中的權力。

    若只是來混個資歷,其實已經待得夠久、做得夠多了。

    可若是從為一縣百姓做多少事的方面而言,他甚至還沒等到過一次收成。

    今年開春便少雨,夏季的乾涸如何度過?編田括戶時答應過的減免稅賦是否會實現?

    長安權斗愈演愈烈,萬年縣尉之職擺在那裏等他回去;偃師的百姓則是沉默著,面朝黃土背朝天。

    又到了需要做選擇的時候……

    還是再說說吧,每天更6千字以上是我能力的正常上限,之前也說過,不可能像前兩個月那樣一直超透支~~在這個前提下,也會有忙的時候,比如最近我在魯迅文學院學習,白天都有課,我會儘力保持更新,還有三天左右吧,這三天可能不會那麼準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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