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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渣男總有天收 - 第 5 章字體大小: A+
     

    鄧肯男爵背後的靠山是雷哲·格蘭德,這一點絲毫不會讓簡喬驚訝。

    事實上,他早就猜到了。只有這位急於爭奪繼承權的嫡次子才會大肆聚斂財富,因為沒有財富,他什麼都幹不了。等老公爵死了,他必將失去一切。

    相反,他的大哥卻能轉瞬變成整個托特斯大陸最富有的人,這就是長子繼承法所賦予的權力。

    簡喬心中滿懷憐憫,眸色卻平靜如水地注視着這位大貴族。他知道,對方氣勢洶洶地走過來肯定是要攤牌的,傳說中的雷哲可不是什麼彎彎繞繞的人。

    果然,雷哲死死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語氣強硬地開口:「我們合作開店,利潤五五分。」

    說是合作,其實不過是想要拿到簡喬的制香技術和寶石加工技術罷了。不過,對於雷哲這樣的大貴族來說,願意讓出五成利潤已經算是極為慷慨的舉動,因為只要他想,他麾下的騎士團就能把迪索萊特城踏平。

    屆時,他可以把簡喬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全部奪走。

    這五年之中,漸漸變得富有的迪索萊特城也曾遭遇過別的城主的攻打,卻都頑強地挺了過來。然而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兵力足夠強大,只是因為他們周圍的敵人比他們更貧窮落後。

    但格蘭德的騎士團不一樣,那是幫助查理三世打下一座江山的雄師。在這支雄師面前,富饒的迪索萊特城只是一塊隨時可以叼走的肥肉而已。

    兩名男僕連忙看向自家主人,連連眨眼示意他答應下來。

    簡喬卻輕啟薄唇,吐出兩個簡短的字:「不行。」

    早已把這筆財富視為自己囊中之物的雷哲意外地挑高眉梢。

    簡喬語氣堅定地說道:「我必須拿到八成利潤,否則沒得談。」

    二八分,這是他的底限,因為那些店鋪所獲得的利潤不僅要供養伯爵府的僕役和軍隊,還要援建整個迪索萊特城。

    孤寡老人的贍養,被遺棄的孩童的安置,學校的普及,醫院的建立,街道的清潔,民房的修繕,這些巨額的公共開支,都得從簡喬的私庫里出。

    沒有八成利潤,他無法讓自己的子民過上安穩富足的生活,這是不可接受的。

    不過,他的想法在這個人命賤如野草的年代才是真正不被接受的,所以他沒有必要向雷哲解釋什麼。

    雷哲直勾勾地盯着他,語氣冰冷:「伯爵先生,你知道嗎,我從來沒對任何人如此慷慨過。你的貪婪超出了我的預料。」

    讓出五成利,雷哲的確沒幹過這樣的虧本買賣。他想要什麼,別人都會雙手奉上,而且是全部。

    簡喬微微頷首,欣然接受了這份「讚賞」。

    雷哲氣笑了,揚了揚下頜,問道:「你這麼得罪我,難道就不怕我展開報復嗎?」

    這句話問到點子上了,簡喬還真不怕。

    他俯下身,慢慢靠近這位雷哲大人,輕聲說道:「我雖然未曾見過您,卻從吟遊詩人那裏聽說過您的事迹。您是一位偉大的騎士,您有您的原則。只要不觸犯格蘭德的法律,也不做出傷害您本人的舉動,您不會報復任何人。您與別的貴族不一樣——」

    他伸出纖長的食指,隔空點了點雷哲的胸膛,繼續道:「您這裏還有光明。」

    是的,雷哲是少見的,心中還有光明的貴族。被他當街砍掉胳膊的那人是一個喪心病狂的強盜。對方沒了雙手,創造的罪孽必然會大大減少。

    雷哲絕非那種無緣無故便肆意殘害他人的兇徒。

    簡喬見過用人血保持青春的貴族,也見過把人皮做成燈籠的貴族,更見過只是因為心情低落就屠殺了整個村莊的貴族。就連查理三世也會在自己皇叔的葬禮上與幾位主教為了一套金燭台的歸屬而大打出手,還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貴族都是一群沒有道德底線的野獸,為了利益,他們可以什麼體面都不顧。

    但雷哲不一樣。他有自己的原則,他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他秉持着這個時代罕見的君子之風,哪怕算計別人,總也要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在簡喬原本的世界,這叫師出有名。

    與此同時,別的城主卻能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理由,命令士兵把從另一個城市遷徙過來的百姓全部殺死。很多城池都是相互敵對的,商人在這些城池中往來,一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

    這也是簡喬敢把店鋪開在格蘭德的原因。如果說迪索萊特是花都,那麼格蘭德就是自由之都,而這一切都有賴於雷哲的管理。

    「所以說,我為什麼要害怕一個心裏有光的人?」簡喬輕聲反問。

    雷哲垂下頭看了看懸在自己胸口的纖細指尖,明明沒有肌膚上的相觸,卻覺得心臟被刺了一下。

    這感覺不是疼,而是癢、麻、脹、熱,讓他整個人都躁動起來。初春的細雨帶着十足的涼意澆在雷哲身上,而他的鼻尖和額頭卻悄悄浸出一層汗珠。

    他的胸膛里,被這位花都伯爵直直點中的地方,有一把火在燒。

    他張了張了嘴,竟然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出嚴厲的警告:「不要讓我抓到你的把柄,也不要觸犯格蘭德的法律,否則我會拿走你全部財富。」

    他不屑於掩蓋自己的掠奪意圖,是的,他就是沖簡喬的萬貫家財來的。

    簡喬認真點頭,溫和回復:「您請放心,到了格蘭德,我一定躲在旅館里不出門,參加完國王的宴會我馬上就走。」

    雷哲:「……」他本該生氣的,心裏的怒火卻完全無法點燃。明明被挑釁了、被拒絕了、被冒犯了,哪個大貴族能容忍這樣的屈辱?然而他不但容忍了,還被打動了。

    就在剛才,這位花都伯爵僅憑幾句話就觸摸到了他的靈魂,令他的情緒波瀾起伏,久久無法平靜。

    無言之下,他警告性地瞪了對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簡喬探出頭,溫和有禮地詢問:「您是準備回格蘭德嗎,不知我能否有這個榮幸載您一程?」

    雷哲頭也不回地擺手:「你沒有這個榮幸。」

    只要把自己拉上馬車,這位花都伯爵就不用調轉車頭讓路,這樣既可以避免一樁麻煩,又能踩鄧肯的臉面。

    真狡猾啊!

    雷哲抹掉臉上的雨珠,刻意用冷酷的語氣下令:「讓你的馬車統統退後!」

    帶領一群騎士趕到近前的鄧肯男爵當即便露出得意的笑容。哈,他今天總算是贏了!

    簡喬當然知道雷哲不會接受自己的邀請,不過凡事總要試一試,萬一有驚喜呢?

    然而這個世界從來沒有驚喜,只有順應權勢的無奈。

    簡喬嘆息道:「讓路吧。」

    他的男僕、車夫,以及一眾騎士連忙去拆卸馬匹的韁繩,然後合力推動車廂。小路十分狹窄,還滿是泥濘,才一小會兒功夫,大家就接連摔倒在泥湯里。

    鄧肯男爵和他的騎士們樂呵呵地看着這一幕。

    雷哲咧咧嘴,彷彿在笑,眸色卻是暗沉的。

    簡喬不顧男僕的百般勸阻,從車裏走下來,站在路邊觀望。別人都在忙碌,他無法心安理得地坐在車裏增加重量。

    一名男僕慌忙為他撐開一把雨傘。

    簡喬把傘柄接過去,低聲說道:「我自己打。」

    「還是我來幫您打吧,您剛剛生了一場大病,手腳都沒力氣!」男僕滿臉都是擔憂。

    簡喬握緊傘柄,看着不遠處的雷哲,低聲說道:「我自己打,這樣才好防止意外狀況的發生。」

    「什麼意外狀況?您在說什麼?」男僕根本聽不懂這句話。

    簡喬搖搖頭,轉而看向在泥濘中掙扎的從屬們,神色漸漸變得陰鬱。在這種狹窄的地方調轉車頭是一件又臟又累又麻煩的事,那位鄧肯男爵的做法算不上惡毒,卻很陰損。

    不知摔倒了多少次,騎士們才終於把幾架馬車的車頭調轉了方向,與此同時,他們渾身上下也都髒得一塌糊塗。

    鄧肯男爵指著這群黃泥捏成的人,與自己的騎士幸災樂禍地譏笑着。

    雷哲卻完全體會不到其中的樂趣,不耐煩地催促:「上車,走了!」

    於是經過幾小時的對峙,這場狹路相逢終究還是分出了勝負。鄧肯男爵立刻坐進馬車,意氣風發地朗笑幾聲。這件事足夠他拿到生意場和貴族圈裏大談特談,屆時,那位花都伯爵一定會顏面掃地!

    「我請你去泡澡怎麼樣?據說亞里安的浴場里新來了幾個漂亮的搓澡工。我們還可以在那裏享用一頓豐盛的晚餐。」鄧肯男爵興緻勃勃地提議。

    雷哲根本沒搭理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站在路邊,撐著一把黑傘,擁有着一頭黑髮和一雙黑眸,又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彷彿整個人都融入在黑夜裏的花都伯爵。

    那人的半張臉隱在傘里,只露出一點下頜,握傘的手又細又長,手背的皮膚白得宛若冬日裏最初落下的,也是最為潔凈的那捧雪。

    他未曾移開傘蓋,露出自己完整的面容,以便目送雷哲的遠去。哪怕只是敷衍,他也該看一眼,然後點頭致意,這是紳士必須保持的風度。

    由此可見,剛才的一番折騰也引發了他心中的怒氣,讓他忘了保持禮儀。

    此刻的他在想些什麼?他的內心在咒罵嗎?

    【謝天謝地,該死的雷哲終於走了,不用再面對他那張惹人討厭的臉真是上帝的恩賜!快滾蛋吧,混賬!】

    以上是雷哲的想像。他覺得那位花都伯爵一定在心裏抱怨自己。

    而這樣的想像讓他一瞬間就惱火起來。他用力拍打車窗,對車夫下令:「越過花都伯爵的時候讓馬兒跑快一點!」

    花都伯爵越是覺得厭煩,他就越要彰顯自己的存在。對方不是不願意抬頭看他一眼嗎?那好,他就讓這人不得不看他。

    此時此刻,雷哲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彆扭古怪。

    車夫揚鞭打馬,快速沖了過去。車輪碾過泥坑,濺起一排濃黃的漿水。

    簡喬快速說道:「小心!」然後把雨傘擋在自己身前,隔絕了漿水的侵襲。

    很明顯,他早就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的兩個男僕反應慢了一拍,這會兒已經變成了兩隻裹着黃泥的落湯雞。

    主僕三人齊齊看向雷哲的馬車,表情都很一言難盡。

    簡喬雖然保住了自己的上半身,褲子和靴子卻濺滿了泥漿。他低下頭,看着自己腿上斑斑點點的黃泥,沉聲問道:「那位雷哲大人今年幾歲?」

    紅髮男僕回憶道:「應該有二十歲了。大人,您問這個幹嘛?」

    「二十?你確定?」簡喬從衣兜里掏出一條雪白的手帕,輕輕擦掉臉上的雨水,嗓音里滿帶嘲諷:「我還以為他今年才兩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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