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落抱著被子,身上熱得卻像是抱著個火爐,但他一動不敢動。阮落有個感覺,只要自己一動,這次就不是摸摸就可以完事的。
就在阮落睡得全身肌肉酸肉時,外面已亂成了一鍋粥,很多人在大聲說著什麼,還有一連串的奔跑聲。聲音之大讓阮落不得引起重視。
剛好他也想透透氣,阮落坐了起來,順手摁開了燈。一側的裴不度微眯起眼睛,像是一時無法適應突然灑下的亮光。他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光潔緊實,讓阮落的眼睛不知道該落到哪兒,「哥,外面好象有什麼事。」
「也沒多大事。」裴不度柔聲說。
「可我想看看。」阮落堅持。
對,他就是非要出去。就這樣睡下去,他肯定先受不了。
裴不度坐了起來,低笑,「我等你。」被子從他肩頭滑落到他漂亮的腹部。
阮落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
裴不度看著阮落的背影,輕笑出聲。
打鬧中間發生在道具室。塗偉像瘋了一樣,在整座大廈中跑動,說是有鬼。問他哪裡有鬼,他也不說,樓上樓下跑了幾圈,又跑回了道具室,發瘋似地找他的各種娃娃。
工房一樣的道具室,除了劇組工作人員,還有穿著睡衣,衝鋒在吃瓜第一線的時延。
一見阮落,時延低聲說:「我就說這裡陰氣重,看,瘋了一個。」
導演也擠了進來,就看到阮落,想到在《惡神》劇組發生的同樣事件,心裡已想到一個熱搜的名字了。
鬼屋NPC驚現靈異事件
「我那還有平安符,你要嗎?」時延說。
「我也有幾個,要不給你拿去試試。」阮落不無同情地對時延說。
「你那符是從哪兒請來的?」時延驚問。
就在時延與阮延交換迷信殘餘時,披著衣服的小花也趕到了,一聽說道具撞鬼了,話不過腦,「鬼啊,我也.....啊……」
她的助理猛掐她的胳膊。
「什麼?」旁邊的人問。
小花低頭:「沒什麼。」
「我的娃娃呢。」塗偉一看到阮落,那雙渾濁不堪的眼睛立刻發出高亮的光芒,「惡神新娘,我的娃娃不見了。你看到沒有?」
阮落在塗偉里眼睛裡看到了和江子豪一樣瘋狂的眼神,他不禁後退一步。
「落落,那個娃娃是我送你的禮物。你是不是看到了。」塗偉這個稱呼更讓人覺得他太離譜了,上前制止。
塗偉一把將他們推開,「我和小落說話呢,你們打什麼岔?我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你們知道不知道。我和他是一家子。」
此話一出,現場像是被按了靜音鍵,足足十秒沒有任何人發出聲音。
塗偉也安靜下來,過了會兒,笑了起來,「我怎麼把這麼大的事就說了。我還說晚點兒再對你說。」
說著又看阮落:「一會兒我對爸說,讓我和你們住一起啊。」
在場人面面相覷,自動為這種行為找了各種解釋。
吳潔上午過來的時候,整座《NPC大廈》就是處在這種詭異的氣氛里。
吳潔對此自然不知,她只是和施鑰一起來給阮落探班。
她一下車,節目組大大小小管理都過去前呼後擁迎接他。吳潔含笑和劇組人員握手。
《鬼屋NPC》的製作人里,也有風雲影業的名字。
風影影業能有現在的規模,吳潔是最大功臣。她接手的時候,風影還只是掛在她家老牌房地產企業下面一個隨手建的實驗田。
在她的代領下,一路壯大。她在外人眼裡,原本是個完美女性。
阮落從樓上看到一手拎著保溫桶,一手拉著施鑰的吳潔,踩著高跟鞋,儀態萬方地進了大廈。
兩分鐘後,吳潔出現在阮落的休息室。
吳潔把湯放在桌上,「落落,這幾天累了吧。這是我出發的時候才煲的湯,你快趁熱喝了。」
雖然知道自己喝了也沒什麼,阮落心裡自然有些牴觸。
一時間,阮落想直接問吳潔,她到底圖自己什麼?
「一會兒喝。」阮落一笑。顯得愉悅。
「落落,你什麼時候工作結束。」
「明天還有一天。」
「那你明天就會回來?」
「嗯。」阮落看著吳潔眼裡閃出的光輝,看起來無比喜悅。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塗偉的那顆腦袋出現門縫之間。吳潔一皺眉頭,剛要說什麼,張真誠已幾步過去,把門給猛地一碰。罵了一句神經病。
吳潔微皺眉頭,「這是怎麼回事,這裡是不是不安全?怎麼人隨便就能闖進來?」
阮落忽地一笑,「確實有點不安全。」
張真誠睜大眼睛向阮落看過去。
「剛才進來的是節目組的道具。今天忽然中邪一樣,說他是叔的兒子。還說要和我一起回去,和我們住在一起。他說他叫施偉。」
吳潔怔住。
阮落一笑,「不過也當不了真。以前在《惡神》劇組時候,也有人像這樣中邪。不過那人本身也心術不正,這個施偉想必也是這樣。」
「這都是什麼人啊。落落,這種人就少搭理。」吳潔乾巴巴地說。
施鑰這時才說:「哥,我想參觀一下這個地方,可以嗎?」
阮落愉快地說:「我帶你去。」
他得給吳潔留一個求證的時間。
阮落領著施鑰參觀大廈的時候,吳潔果然並沒有一起跟隨。不用問也知道,她去幹什麼了。她肯定是把劇組的人都找來問個遍,以確定自己所說的是否屬實。
而阮落空蕩蕩的休息室,塗偉躡手躡腳地闖了進去,看到桌上的湯碗,想到這是阮落曾喝過,心裡莫名的興奮。他把保溫桶抱了起來,轉身而去。
施鑰對這裡充滿了好奇心,眉目間便生動了許多,有了幾分少年人的活潑。
對於這個弟弟,阮落沒有多餘的感情,也沒有偏見,只坦坦蕩蕩地交流。
「這麼喜歡,晚上還有一場直播。你可以看完了再走。」
施鑰:「我對媽媽說說。」
施鑰又問:「怎麼沒見我哥。」
阮落知道他問的是裴不度。
「他有事沒來。」阮落說。
施鑰似乎有些不理解,但也沒多問。
阮落當然不知道裴不度對施鑰說過,他是阮落老公。所以施鑰才會奇怪他為什麼沒和阮落在一起。
果然是施鑰與吳潔,一直待到晚上直播結束才走。乘坐電梯的時候,又碰到了塗偉。
那張平庸的臉依稀有幾分施書法華的影子。
吳潔回去後,直接到了書房。施書華在手機里不知翻看什麼,沒想到吳潔忽然闖了進來,手機啪的一聲合上。
「安排得怎麼樣了?」施書華問。
「他明晚就會回來,途經落陽高速。」吳潔聲音沒有起伏。
「沒問題吧。」施書華明顯沒話找話,「你不要動車,你動任何地方,警方都能檢查出來。別為了……把我們都搭進去。」施書華說。
「不會動車。我養的孩子會幫我,他們最聽話了。他們不是幫我們一次兩次。」
「就是對落落有些殘酷,這也沒辦法,為了小鑰嘛。」施書華敲著書桌,悠閒地說。
「我忽然有點後悔.......」吳潔看著施書華。
「都到這一步了,還後悔什麼。」施書華說。一開始這個計劃,他像是被迫參與,但現在卻比誰都堅定。
「如果知道你外面有個野種,我肯定先考慮他。」
施書華的臉猛一抬,一瞬間,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像是落了一片陰雲,陰沉詭異,「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如果我知道你還有個野種,我要拿他獻給我的那群孩子。」
話音剛落,吳潔的臉上重重地挨了一耳光。吳潔難以置信地看著施書華。施書華的臉上並沒有後悔與遲疑。
「施書華,我為了你拋棄了這麼多,我這麼愛你。你為了一個在劇組打工,沒有任何前途的野種打我。」
施書華的血再次涌了上來,操起手邊一個獲杯,狠狠地砸了過去。正中吳潔的頭部。吳潔一下子倒在地上,血從他的頭部流了下來。
「那個野種比我和鑰鑰還重要?」
施書華積壓了十八年的陰鬱情緒,如同山洪般爆發。他抄起獎盃,再次砸了下去。血濺到他的臉上,施書華覺得無比的痛快。
他只後悔沒有早一點這樣做。吳潔瞪著眼睛還在掙扎。施書華再一次舉了起來,最後一下,就可以擺脫這十八年的桎梏,自己就自由了。
他準備再一次砸下去的時候,手卻被什麼東西一擋,手裡的獎盃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他聽到門口有些動靜,一回頭看到施鑰,身體順著門滑了下去。
施書華心裡無比煩躁。看了看獎盃。有些不知道該拿施鑰怎麼辦。
確實如吳潔所說,沒有她,自己就是個廢物。
施書華強壓一口氣,走了過去,「鑰鑰,爸爸和媽媽吵了架。」
施鑰只是急促的喘氣,「爸,別殺我。」
施書華皺了眉頭,「有人問起的時候,就說媽媽不小心摔著了。知道嗎?現在我們把她送到醫院裡,養幾天就好了。」
施鑰只是急促地喘氣,有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已不堪重負,就要暈厥過去。
施書華看了看吳潔,拿起手機,撥通了個電話。半個小時後,一輛救護車開了進來,從上面跳下兩個人,把吳潔抬了上去。面對如此場景,沒人問這是怎麼回事。
施書華和他們似乎也很熟,並沒有多餘的交談。
最後一場直播完畢後,阮落沒有和其他藝人一起吃飯,便回到休息室,他的手裡是兩盒酸奶。
裴不度雖然不吃五穀雜食,但阮落拿過來的奶製品,他有時也會喝上幾口。即便不是因為喜歡,只是為了不拒接阮落。
阮落看他哥能喝點東西,心裡也踏實些。
裴不度眼裡含笑,對於阮落遞過來的酸奶也沒拒絕,喝了兩口。
不同與裴不度,阮落眼睛裡少有的凝重,還有些猶豫,他有話要說。
裴不度試探著問:「因為白天那些人?」
阮落心裡有別的話,但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就先就著這個話題說,「哥,她給我喝這東西,我猜測她是不是把我獻給古曼童了。施鑰的心臟一直有問題,她就用這種邪術,想要改變施鑰的現狀」
畢竟在屋裡發現有古曼童的供品,很容易往那方面聯想。
只是在阮落的認知範疇里,古曼童一來沒有如此大的作用,二來如果來源渠道正規,也不會用到如此邪惡的地方……
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果然,裴不度點頭:「有點聯繫。」
有點聯繫……
阮落問:「哥,什麼意思?」
裴不度說:「她的本意是通過符水把你獻祭給供奉的是那些小鬼。但她的符水和小鬼並無絲毫聯繫。她身後另有他人。那人只是藉助她的手除掉你。」
阮落怔怔地看著裴不度。
他還年輕,平時又從不和人結怨,有誰會如此處心積慮,用如此複雜的手段來除掉自己。
為什麼會這樣?
連吳潔自己都不知道被人利用。
「這人會是誰?」阮落不由問。
「明天就知道了。」裴不度柔聲說,「有我在你身邊,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每次,總是這樣......
「哥,我也有事要問你。」阮落目光低垂,但神情是少有的嚴肅。
裴不度的眸光也不由深了起來,凝視著阮落。
「惡神劇組的時候,江子豪會明里暗裡欺負人,但到了哥你所那座寺廟後,他的行為就升了級,由欺凌轉為犯罪……在這裡也是這樣,塗偉對我這似乎很有興趣,但是太明目張胆,沒有絲毫顧及,就像是中了邪……甚至她,即便我們是有血源關係的母子,但她對我做的這些,並沒有絲毫猶豫。」
裴不度深深地注視著阮落,低聲問,「你認為這是我的原故?是我讓他們變得如此十惡不赦?」
阮落的眼皮一抬,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睛,看著裴不度,
「江子豪本性玩劣自私,只要有人觸動了他的利益,他就會不擇手段,也要達到目的。塗偉更是一個天生的犯罪型人格,目前只知道江玉榮,還不知道他手上有沒有別的命案。她.....我不知道她以前是怎麼樣,但這件事應該已經謀化已久了。他們這些行為,只是遲早的問題,和哥沒有任何關係。這都是他們的本性使然。」
裴不度的眼眸依然深沉,裡面卻閃著細碎的笑意與光芒,如同極夜裡,布滿天空的寥落辰星。
阮落接著說,「所以,我猜想,是不是哥有什麼方式,能觸發他們心底的原有惡意,讓他們得以這樣集中地釋放。」
因為這個力量太過於突兀與強大,所以讓他們看起來都像是中邪一樣,不合常理。無論是江子豪,還是塗偉。
裴不度低聲一笑,手指微抬。那朵阮落見過兩次的藍色五瓣花,憑空浮現在空中,白亮的燈光下,發著幽淡的光芒。
「哥,這是什麼?」阮落一直想問這個法器。
「夢浮生。」裴不度神情柔和,「在上古法器中,不算最強,卻是最懂蠱惑人心的法器。每一瓣都能與各種惡意合鳴。」
正因為如此,夢浮生能與各種惡意共鳴,相互激發,才會如同觸點、導火線,讓一些惡行惡念,如山洪般爆發。
阮落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夢浮生。
如此夢幻般美麗,卻是為惡而生。
裴不度的話解釋了一切,也消除了阮落心裡的疑問。
只是阮落沒想起那晚,通過夢浮生,有潮水般黑濁之氣湧入裴不度體內。 |